妖不食精氣,就像人斷了五穀。
時間久了,魂魄都要枯竭。
芸司遙化為了古畫。
她被和尚掛在禪房內,以清淨之氣洗滌身體的戾氣。
不知過去了多少天。
芸司遙再次清醒時,那股饑餓感幾乎讓她無法控製住自己。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
她睜開眼睛。
房間是黑的,一道身影靜靜坐在桌邊。
是玄溟。
他提著狼毫筆,在抄經念佛。
“和尚。”
黑暗中的人影動作微微頓住,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芸司遙還在畫中,並沒有出來。
“……我餓了。”
她的聲音從畫中透出來,帶著股壓抑的沙啞。
彼此心中都清楚。
芸司遙需要不是什麼素淨的齋飯,而是人類的精氣。
玄溟冷白的臉頰愈發醒目。
“廚房還有剩的齋飯。”
芸司遙:“我不吃這個。”
玄溟放下了筆,“那你吃什麼?”
芸司遙:“人。”
玄溟卻沒動怒,隻是起身,在她麵前盤腿坐下。
芸司遙:“你要做什麼?”
玄溟:“為你誦經。”
他從袖中取出那串佛珠,指尖撚住第一顆,在掌心轉得平穩。
芸司遙笑起來,笑聲裡帶著戾氣:“誦經?念幾句經文,我就不餓了嗎?”
玄溟垂眸撚著念珠。
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遮住眼底的情緒,顯得莊重而聖潔。
芸司遙:“閉嘴。”
燭火跳了跳,映得玄溟側臉的輪廓格外柔和。
芸司遙:“你吵得我頭疼。”
誦經聲歇了。
玄溟抬眼看向古畫。
芸司遙道:“我殺該殺的人總可以了吧。”
玄溟搖頭。
芸司遙:“你到底想怎麼樣?”
玄溟閉上眼,佛珠慢慢轉動。
饑餓感像是一團火,沿著她的腹部灼燒起來。
芸司遙聽見自己喉間發出極輕的,壓抑的低鳴。
指甲不知何時已變得尖利,泛著冷光。
芸司遙:“我餓了,和尚,你沒聽見嗎?”
“……”
玄溟低下頭,無聲地念起經文。
“呼——呼——”
窗欞忽然被風刮開,案上燭火猛地倒向一邊,一股狂風吹向了整個禪房。
“我餓了。”
風卷著她的影子在牆上拉長、變形,像一頭即將掙脫束縛的巨獸。
玄溟盤腿坐在畫前。
脊背挺得筆直,像株深植於崖壁的古鬆,任風過林梢,自巋然不動。
芸司遙:“禿驢,你想攔我?”
玄溟眼眸緊閉,佛珠在腕間已經轉了一個來回。
芸司遙的手已經伸出了畫中,死死掐在他的脖子上。
“讓開。”
玄溟還是搖頭。
芸司遙臉色冷下來,她死死掐著僧人的脖子,聽到他喉骨傳來脆弱的咯咯聲。
儘管如此,他仍舊沒有讓開。
芸司遙看著他的臉。
皮肉下的脈搏在指尖瘋狂跳動,那鮮活的、溫熱的生氣順著掌心傳遞而來。
芸司遙:“你寧願自己死也不讓開?”
玄溟扣動佛珠,睜開了眼睛。
“不。”
他緊閉的眼睫在顫抖,唇角卻抿成一道平靜的線。
他不讓,卻也不跟她動手。
饑餓感順著五臟六腑一路燒下去,連帶著喉嚨都泛起焦渴。
太餓了。
餓到想撕碎眼前的一切,餓到連指尖都在發抖。
芸司遙微微鬆開了些力道,她從畫中探出身子,靠近僧人。
“半佛之身的精氣,”她湊近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妖物特有的、勾人又危險的沙啞,“應該比普通人效果更好吧?”
玄溟睫毛微顫,似是怔了怔。
芸司遙拈著他的下巴,用力向上抬起。
玄溟越平靜,她便越煩躁。
他不躲,不怒,甚至連眉頭都未曾蹙一下。
仿佛她眼底翻湧的殺意,不過是一陣風、一陣雨。
“大師,您說,”她的鼻尖幾乎要碰到他,“若是被我吸乾精氣,您這‘渡’字,也算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