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遙皺了皺眉,快速做下決定,她推開門,身形快得像一縷淡影,朝慧明禪房的方向掠去。
那些守在禪房外的小沙彌大多隻修了些粗淺的吐納法門,並不能察覺到她。
芸司遙悄然繞到慧明禪房後窗。
指尖剛搭上窗沿,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先鑽了進來。
窗紙被血浸透了大半,隱約能看見屋裡的蒲團翻倒在地。
案上的木魚滾到了角落,木頭上還沾著暗紅的血痕。
那是慧明僧人常坐的地方。
芸司遙察覺到了魔氣,她彎腰,指尖捏著半枚黑鱗。
是魔……
還沒等她細想這魔氣為何會出現在慧明禪房,一道黏膩又陰冷的聲音突然鑽進耳中,宛如毒蛇在耳畔遊走:
“這滿寺僧人看著慈悲,心眼裡卻最容不得‘惡’……”
芸司遙警惕地環顧四周,“什麼人?!”
黑霧頓了頓,故意拖長了語調。
“你忘記我了嗎?”
話音未落,肩上忽然一沉。
芸司遙側頭,聽見一陣又低又沉的聲音。
“畫妖,你並不屬於這裡……”
一隻蒼白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不對,”那手白得近乎透明,指節卻泛著青黑,“你根本不是什麼畫妖。”
它指甲長得有些詭異,尖端還沾著點若有若無的黑氣,仿佛剛從極寒的深潭裡撈出來。
“你和我一樣,都是魔。”
芸司遙心頭那股熟悉感陡然翻湧上來。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迅速轉身,掌心凝聚起殘存的妖力,淩厲一擊直中身側那片虛空的黑霧!
“嗤——”
黑霧被擊中的地方瞬間散開一片淡煙。
可不過眨眼的工夫,四散的黑氣又像有生命般往一處聚攏,眨眼間便恢複了原樣。
一陣笑聲從霧中漫了出來。
是個男人,低沉得恰好熨帖著耳畔。
“曆經八世……你的力量怎麼虛弱成了這樣?”
芸司遙麵上依舊是慣常的冷淡,眼睫垂著,手卻攥緊了。
八世……
算上這個世界,她確實已經經過了八世。
是巧合麼。
這個世界的“魔”怎麼會知道這些?
芸司遙麵上依舊沒什麼神色,睫毛垂著掩住眼底的波瀾。
黑霧裹著的聲音又漫過來,比方才沉了些,“曾經的你可不是這般孱弱。”
那聲音裡浮起點極淡的、近乎懷念的笑意,卻聽得人脊背發寒。
“記不記得?從前我們並肩站在城樓上,看底下的人慌得像螻蟻——刀揮下去的時候,血液滾燙炙熱,無比爽快……”
最後幾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像在說尋常景致。
黑霧翻湧了兩下,那聲音裡裹著的寒意陡然重了幾分,“你看看你現在。”
“竟被那些虛情假意的東西困了這麼久。”字句頓了頓,染上毫不掩飾的冷嘲,又混著點沉鬱的失望,“情愛?不過是旁人困住你的枷鎖,你倒好,心甘情願鑽進去,連自己是誰都快忘了。”
最後那句幾乎是壓著說的,“我原以為你總會醒的……如今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你被祂纏上,自甘墮落,每一世都疾病纏身,皆是由祂而起,卻仍不知回頭。”
“司遙,”黑霧猛地凝了凝,“這一世,他們那些僧人若是知曉你犯下殺戒,殺的還是無辜之人,會如何處置你呢……”
他頓了頓,喉間滾出低低的笑,滿含惡意。
“在他們眼裡啊……但凡沾了血的,不論緣由,都是該親手除儘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