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眼前抓著她腳踝、眼底翻湧著偏執占有欲的玄溟,才明白他如今的瘋癲與陰鷙,皆是因她而起。
他寧願求死,也不想這麼活下去。
是她救了他,也是她害了他。
芸司遙想開口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東西堵住,連氣音都發不出。
玄溟看著她的魂體從指尖開始往外滲著光粒,像握不住的沙,他瞳孔驟然收縮,掌心凝結黑色蓮花,死死拽住她不斷變淡的腳踝。
仿佛隻要抓得夠緊,就能將她從消散的邊緣拉回來。
“我,”玄溟艱難的從喉間溢出話語,裹滿絕望,“……求你。”
“求你,”他低下頭,聲帶像被割裂似的,字字透著不忍聽的痛感。
“彆離開我。”
絕望、無奈、還有深藏的卑微,像潮水般將玄溟徹底淹沒。
他扣著她腳踝的手指開始發顫,明明用了那麼大的力氣,卻還是害怕她會離開,會化為雲煙消散。
“我知道……我知道我留不住你,”玄溟聲音發啞,額前淩亂的發絲遮住眼底的猩紅,“可我沒辦法……沒有你的日子……我快撐不住了,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眼底的偏執褪去些許,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絕望。
“殺了我吧。”
這句話像耗儘了他所有力氣。
芸司遙的魂體早已被他的痛苦浸得發疼,看著他這般狼狽又偏執的模樣,那些隔著百年的痛與憾,突然就軟了下來。
玄溟盯著她魂體的輪廓,喉結壓抑滾動,“如果你要是真的不想留,就……就殺了我吧。”
芸司遙輕輕抬起手,指尖穿過他淩亂的發絲,觸到他冰涼的額頭。
玄溟猛地一僵,像是不敢相信,緩緩抬頭,眼底滿是震驚與惶恐,生怕這隻是一場幻夢。
“和尚,”芸司遙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會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玄溟的瞳孔驟然收縮,大顆的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她的手背上,燙得驚人。
那是壓抑了百年的苦楚,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出口。
芸司遙望著他的眼眸,指尖輕輕蹭過他的臉頰,“你不是說好了,要陪我看遍每一年的梅花?往後的每輪梅開,每場雪落,每個團圓的節日,我們都要一起才是。”
【宿主,您確認選擇“留下”嗎?選擇一旦開始,便不能更改。】
芸司遙道:“我確定。”
機械音沉默了一瞬,隨即響起:
【祝您此後歲歲無憂,與所愛之人共賞每輪梅開,四季皆安,生活順遂。】
【我們下個世界再見。】
芸司遙望著玄溟逐漸舒展的眉眼,指尖輕輕攏住他微涼的手。
“再見。”
提示音消散的刹那,芸司遙隻覺魂體一點點凝聚、沉實。
玄溟喉間發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隻是俯身,將臉埋進她的掌心,像個在沙漠中跋涉了百年的旅人,終於尋到了唯一的甘泉。
百年的等待與遺憾,都釀成了此刻的圓滿。
——她是他的“佛”,亦是他的救贖。
【世界八,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