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早晨,天蒙蒙亮。
柯允懷睜開眼,窗外的光線透過紗簾漫進來。
他習慣性地挪了挪腿,剛要翻身坐起,動作卻猛地一僵。
……
柯允懷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昨夜夢裡的畫麵瞬間撞進腦海:尼格羅尼的苦香、芸司遙被吻得泛紅的唇,他扣在掌心、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腕……
所有隱秘都在此刻有了落點。
柯允懷就著這個姿勢僵了片刻,直到窗外傳來幾聲鳥鳴,才啞著嗓子低罵了聲。
——他怎麼會夢到這些。
柯允懷後背的汗浸透了薄衫,貼在皮膚上又涼又悶。
他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試圖驅散那股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的氣味。
可毫無作用。
柯允懷翻身下床,視線刻意避開床榻上的狼藉,徑直走向浴室。
玻璃門被猛地拉上,冷水嘩嘩澆下,夢裡的畫麵反複衝撞著腦海。
水流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淌,滑過肌膚。
“……”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浴室裡的水聲才終於停下。
柯允懷站在花灑下,把自己渾身上下搓洗了一遍又一遍,皮膚被冷水激得泛著紅,卻還是覺得不夠。
他關掉水,扯過浴巾裹住身體,抬頭看向鏡中。
水珠順著發梢滴落,眼底的情潮已褪得差不多了。
柯允懷盯著鏡裡的人影,喉結滾了滾,突然生出一種尖銳的厭煩。
夢境中的他惡劣又強勢,簡直就像個被本能yU望操控的蠢貨。
柯允懷抬手抹了把臉,掌心蹭過皮膚,卻壓不下眼底翻湧的煩躁。
他走出浴室,視線第一時間落在那張淩亂的大床上。
柯允懷兩步跨過去,伸手攥住被角,輕輕一扯。
床單瞬間散開來,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到牆角,像丟棄一件沾了灰的垃圾。
柯允懷指尖在煙盒裡摸索半天,抽出支煙。
打火機“哢噠”響了好幾次,火苗才勉強穩住。
煙霧迅速漫開,裹住他冷雋的輪廓。
隻不過他夢境中模糊不清的對象換成了芸司遙的臉而已。
這是正常的。
正常的……
柯允懷閉了閉眼,呼吸微沉的想。
不。
這不正常。
他無法說服自己這是‘正常’。
眼底最後一點自欺欺人也散了。
從前的二十多年,柯允懷從未有過‘伴侶’,更不用提幻想對象還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偽名媛拜金女。
柯允懷深吸一口氣。
他已經計劃著過段時間去拳館練拳,用體力運動來消耗掉這過剩的精力。
芸司遙的手段實在是高超。
這招以退為進,反守為攻,最是拿捏人心。
柯允懷低下頭,在手機上點了兩下,將她的好友權限又設置成了“僅聊天”。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冷靜。
不能再看這些乾擾勾引他的東西。
一樓,餐廳。
柯振宏早已在餐桌邊上坐著了。
他們這輩人本就覺少,早睡早起。即便昨晚熬了整宿,清晨還是按捺不住醒了。
住家阿姨看見柯允懷下樓,笑著招呼。
“允懷回來了?快下來吃飯,我給你準備了烤麵包和咖啡,都是你愛吃的。”
柯允禮頷首示意。
“謝謝張姨。”
他的視線掃過餐桌,目光在柯振宏臉上時頓了頓。
柯振宏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淡淡開口:“昨晚睡得好麼?”
他眼下掛著圈淡淡的青黑,分明是熬了半宿的模樣。
柯允懷自然知道他為什麼沒休息好。
因為芸司遙。
柯振宏這種對情感冷漠疏離的人,卻偏偏對芸司遙上了心。
芸司遙毫無征兆的斷崖式離開,柯振宏一時無法接受,卻又舍棄不了麵子,說出挽留的話。
他就這麼端著姿態等,等芸司遙主動回頭找他,卻一直沒有得到,信息也沒等來半條。
直到那份故作的鎮定徹底繃不住,才用生日充當借口,邀請人來老宅慶賀。
柯允懷收回視線,拉開椅子坐下,才回答剛才的問題。
“還行。”
柯振宏還保留著年輕時的習慣,脊背挺得筆直,手裡捏著份報紙。
另一隻手還夾著支鋼筆,時不時在紙麵空白處圈點幾筆。
柯振宏:“回來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柯允懷平靜回道:“看你在忙。”
柯振宏沉默片刻,放下了手裡的報紙。
柯允懷是晚上才回來的,那時候他能忙什麼?
無非是關在書房裡,對著芸司遙的照片出神發呆。
“幾點到的。”
柯允懷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家裡不是有監控嗎,九點。”
九點……
剛好是他還在書房的時間。
他抬眼看向對麵的人,目光沉沉地落在柯允懷身上:“你都看到了?”
柯允懷巋然不動,半晌,他才緩緩抬眼,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
“嗯。”
氣氛再次沉了下來,連空氣都像被凍住了。
餐廳內的傭人陸續離開。
柯允懷像是沒察覺周遭的變化,依舊慢條斯理地用餐。
柯振宏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眉頭微皺。
十分鐘用餐時間很快結束。
柯振宏喝了一口咖啡,道:“後天的家宴,我會再邀她過來。正好,有些事也該宣布了。”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柯允懷切麵包的手驟然頓住,刀刃嵌在鬆軟的吐司裡,留下一道深痕,沒說話。
“柯允懷,”柯振宏放下咖啡杯,“家宴不是讓你耍脾氣的地方。彆像上次那樣,毫無尊重,半點分寸都沒有。”
他抬眼看向柯允懷,不輕不重的放下咖啡杯,提醒。
“她是你未來的長輩。”
長輩……
柯允懷一下就沒了胃口。
他抬起頭,對上養父平靜冷漠的臉。
“……分寸?”
柯振宏眉頭微蹙,道:“我也不指望你叫她一聲芸小姐了,連最起碼的尊重你都沒做到,這些年,你在英國學的禮儀都白學了嗎?”
柯允懷扯了扯嘴角,語氣淡淡:“我並不覺得我不尊重她。”
他目光掃過柯振宏保養得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