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悸動感再次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柯允懷喉結滾了滾,聲音啞得近乎陌生:“我不知道……我們很久沒有聯係了……”
林醫生聞言,眉頭皺得更緊,眼神裡藏著明顯的不讚同。
哪有家屬,連對方生了重病都一無所知?
林醫生張了張嘴,將責備咽下,最終道:“她身體情況特殊,你先進去看看吧,等會兒出來再細談。”
柯允懷聲音很輕:“不是普通的感冒,對嗎?”
像是在問林醫生,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林醫生沒再回應,隻輕輕搖了搖頭。
柯允懷似是明白了什麼,臉色唰地一下就變白了,嘴唇發顫。
他抬腳往320病房走,腳步卻越走越慢,從最初的清晰,漸漸變得滯重。
林醫生看著他的背影,轉身離開。
走的時候帶走了那束沒來得及送走的向日葵。
“……”
柯允懷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臉頰繃得極緊。
他死死咬著後槽牙,右臉頰的肌肉在不住地輕微抽動。
那是他拚儘全力克製情緒的痕跡。
芸司遙怎麼能這麼對他?
要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要麼就讓他看見她生病的樣子。
……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醫院的消毒水刺鼻極了。
柯允懷想起幼時那場車禍,爸媽渾身是血被抬進醫院,白大褂匆匆忙忙地跑,儀器滴答滴答地響,最後等來的,卻是蓋著白布單的兩具屍體。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了庇護自己的爸爸媽媽。
也是從那天起,柯允懷厭惡醫院,厭惡這能輕易把人拆成“活著”和“死去”的地方。
走廊的燈光冷得像冰,映著他發白的臉。
胃部突然一陣尖銳的痙攣,柯允懷捂著腹部,緊張的渾身都在發抖。
他扶著牆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直起身,目光落在前方“320”的房號上。
——芸司遙就在裡麵。
好不容易找到她,卻不敢開門見她。
憑著方才記下的號碼,柯允懷撥通電話,將手機貼在耳邊,目光卻死死鎖著那扇緊閉的門。
“嘟——”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柯允懷盯著緊閉的門,扯了扯唇角,裝作若無其事。
“我到安和醫院了。”
電話那頭靜了一秒,傳來虛弱的聲音。
“我知道。”
柯允懷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他打趣道:“不準備出來接我嗎?”
芸司遙:“沒力氣接你了。”
柯允懷盯著緊閉的病房門,聲音發顫。
“你看,你一離開我就照顧不好自己了。”
芸司遙歎息道:“是啊。”
柯允懷將手放在門把手上,指腹抵著冰涼的金屬,遲遲不敢按下去。
“你為什麼要見我。”柯允懷哽著聲音,“你不是討厭我嗎?”
芸司遙道:“我沒有討厭你。”
柯允懷咬牙,“你撒謊。”
芸司遙:“以前的你確實不討喜,暴躁,自大,還很自戀。”
柯允懷聽著居然笑了。
芸司遙:“可現在不一樣了,小柯。”
柯允懷笑得臉都僵了,抬手一摸,全是冰冷的水。
“你想見我,是因為喜歡我嗎?”
水是苦的,苦著苦著,整個口腔都在發澀。
電話那頭的芸司遙頓了頓,道:“彆哭。”
誰哭了。
他下意識想反駁,卻說不出話。
柯允懷抖著手,擰開了門把手。
“哢噠”
病房門被推開。
芸司遙半靠在枕頭上,身上蓋著淺色的薄被,臉色白得像張紙,連嘴唇都沒什麼血色。
她戴著一頂針織帽,帽簷壓得略低,遮住了大半額頭。
芸司遙比記憶裡瘦了太多,也變了太多。
柯允懷幾乎不敢認,這是曾經光彩照人,清豔奪目的芸司遙。
她道:“我變了很多嗎?”
柯允懷搖了搖頭,聲音啞得厲害,“沒有,一點都沒變。”
零點的鐘聲響起,窗外炸開了第一簇煙花。
“砰——”
絢爛的光透過病房的紗窗湧進來,緊接著,更多煙花接二連三地升空,紅的、金的、粉的。
芸司遙笑了一下,眼眸裡映著光。
“新年快樂,小柯。”
柯允懷流著淚,聽著窗外的喧囂,隱約的歡呼,對她說:“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到了,無數人在同一時刻對著手機屏幕、對著身邊的人,說著相同的祝福,盼著順遂平安,盼著歲歲常伴。
柯允懷說:“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