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注意到雲楓的神色,微微挑了挑眉,挽住雲楓胳膊的手臂輕輕搖晃了幾下,帶點撒嬌的意味,柔聲道:“怎麼?你不想見見他嗎?”
雲楓默然片刻,淡淡地道:“他要是真想見我,又怎會隻待那麼一會兒,我一出來,他就先一步離開?”
阿憐恍然,抱著雲楓的胳膊就往旁邊的一個辦公室拽:“你說這個呀!他這不是好久不見你,怕嚇著你嗎?再說了,他自己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啊。”
雲楓心裡緩緩地升上一絲怪異之感,可又說不清那是什麼,隻是一絲一縷難以捕捉、稍縱即逝的感觸。
阿憐連抱帶拖,把雲楓拽到那間平平無奇的辦公室外麵,伸手按了下門鈴,門裡傳來沉鬱的一聲:“進。”
阿憐興衝衝地仰頭依偎在雲楓肩膀上,開心地道:“你看吧!他根本不會把你拒之門外的!你在他心裡,永遠都有一席之地,你要做的就是敞開心扉接納他……”
雲楓盯著滔滔不絕的阿憐,忽然發現問題的怪異處在哪了。
阿憐好像整個人變了性格一樣,而門內的男子——比自己記憶中的樣子更加友善。
一絲絲違和感在心底蔓延而生,雲楓卻來不及阻止,阿憐已經伸手推開了門。
這門沒鎖,非常隨便地從外向內打開了。
門內,靠窗邊的位置,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眉梢眼角儘是陰翳,雲楓隻一眼望過去,心裡就不自覺地發寒。
他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辦公桌後的那個男人卻微微抬起頭,臉色從沉鬱逐漸緩和,繼而堪稱柔和地掃視在雲楓臉上,輕輕一點頭,語氣也輕快了幾分:“你來了,坐。”
雲楓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男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他真實的情緒。
然而——失敗了。
這男人堪稱滴水不漏,固若金湯,渾身籠罩著天然的上位者的氣場,把他自己的內心包裹得密不透風,幾乎讓人無法窺視一點點端倪。
雲楓隻能就勢坐在桌前本就擺好的一把木椅上,心裡有種隱隱的感覺——
這一切似乎是被安排好的。
而且,絕不是倉促間做的決定。
雲楓看著那個男人,視線仿佛化為實質,勾勒過他臉龐上的每一寸輪廓,卻發現,他長得和自己並不相似。
甚至連氣場,都大相徑庭。
這個人,是自己所謂的……父親?
男人隨意地看了雲楓幾秒,動作極其放鬆,兩手交叉,隨意地搭在桌前,見雲楓眉間的困惑越來越重,再到懷疑,男人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本就一塵不染的袖口,厚重的眉毛微微一挑,直視著雲楓的雙眼,那目光卻並不刺人,反而泛著柔和的探究之色,語聲也很輕,如一片羽毛拂在雲楓心頭。
“怎麼?”男人笑著開口,“出去跑了這麼多年,連爸爸也不認得了?”
雲楓鎮靜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啊,我忘了。”男人恍然大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象征性地看著雲楓道,“你腦子受過傷,失憶了是不是?那重新介紹一下,我是你的父親,跟你母親一起,把你從小一手養大,你就算忘了全天下人,你也要記得我們這兩個生身父母,因為再沒人比我們更愛你了。”
雲楓神色依然十分淡漠,隻是緩緩皺起了眉頭,男人觀察著雲楓的神色,嘴角彎起的幅度更大了。
雲楓緩緩開口:“我……我不是不記得你。隻是……那些記憶是一些碎片式的場景,而我……看那些碎片,就好像隔著一層紗。”
雲楓頓了頓,斟酌著道:“所以我……不是很能設身處地體會小時候的那種情感。我就算在那個小小的身軀裡,我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男人哈哈大笑,伸過粗壯的布滿老繭的大手,一把握住了雲楓細瘦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