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楓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不發一言,一些記憶也在腦中漸漸成型。
他默默地感歎道:“原來,以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坐著沒動,果然沒過幾秒,空間再次扭曲起來,時光交錯時,時間又快進到幾天後,還是夜魅酒吧,阿楓再次推門而入。
隻是這次,他的臉上掛著歇斯底裡的絕望,他剛一走到吧台邊坐下,就用力揉著自己的頭發,似乎想借此舉讓自己清醒下來。
這次黃明遠沒走遠,一看到阿楓,就立馬走過來,著急道:“兄弟,你這是怎麼了?事情進展不順利嗎?”
阿楓半晌沒開口,許久才道:“我……我……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他竟然那種人!”
“啊?”黃明遠愣怔了,“哪種人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阿楓一臉痛苦地望著他,眼神中快要溢出的難過深深感染了黃明遠:“我爸!他……他竟然……他指使手下,欺瞞哄騙那些誌願者簽下了自願接受人體實驗的協議,可是……他們其實,根本就是無辜的!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他們就是被騙過來的!”
說著,阿楓的嗓音漸漸哽咽起來,眼神也散亂無比,思維亂成了一鍋粥:“我……我從未想過,我竟會成為他的幫凶……我也不想的!可是現在……以前那些人……都是被我親自一個個切下了各種器官或者組織……他們……他們……”
阿楓用力捂住臉,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情緒卻越來越激動,沉痛之情穿過指縫都能直直插入黃明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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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明遠也有些不知所措,兩手抓住阿楓的肩膀,大聲道:“你彆這樣,你先冷靜下來,這不是你的錯!這……你也不知情啊……”
“可是……客觀上他們就是因為我才病了傷了死了!那麼多人!我都沒數過!我……我對不起他們!我雙手都沾滿了數不清的罪孽!”
黃明遠瞪著眼睛努力勸說:“可是,哥們兒,那些都已經過去了!那些事已經過去了!那些人也死了,你就……看開點吧!”
“可是……”阿楓再次嗚咽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可我爸還讓我繼續做這樣的實驗!我……我實在是……”
說著說著,阿楓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遏製地乾嘔起來,伴隨著劇烈的嗆咳,他差點被自己嗆死過去。
黃明遠看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忙為他接了一杯白開水,遞到他手裡:“來,兄弟,先喝一口,你冷靜一下,你可以拒絕的嘛,對不對?總是有辦法的……”
阿楓忽然抬頭,怔怔地看著黃明遠,哽咽道:“沒有辦法……我爸說,實驗必須進行,他不聽我講。我……我從未想過,他竟是這樣的人!”
黃明遠被阿楓說得也有些難受,可他實在不知道能再做些什麼了,一時間,他臉上的表情也苦惱起來。
阿楓端起白開水一飲而儘,大聲道:“拿酒來!”
黃明遠急道:“你彆激動!你先冷靜下!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這會兒也太晚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再想想辦法,再嘗試嘗試好不好?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阿楓皺著眉頭,怔怔地聽著,過了好久才點了點頭。
黃明遠鬆了口氣,目送著阿楓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酒吧門口,忽然覺得這個背影顯得有些寥落。
像是一個平民百姓在麵對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那種絕望,那種崩潰,是黃明遠不曾體驗過的。
雲楓坐在椅子上始終沒動,眉心也微微蹙了起來。
這回時光快進得很快,轉眼間,就來到了一周之後,而這次黃明遠正坐在吧台邊親自給客人們調酒,聽到大門處發出沉重的開合聲,他條件反射地回過頭來,卻看到一條瘦削的黑影像幽靈一樣緩緩進入。
黃明遠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眼睛一閉一睜,那條黑影已經到了眼前。
黃明遠驚叫一聲:“兄弟!你這是咋了?這七天沒吃飯嗎?怎麼瘦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快坐快坐。”
進來的黑影自然是阿楓,可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頰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兩眼黯淡無神,嘴唇蒼白,緩緩抬眼,愣愣地盯著黃明遠,似乎在確認他是誰,許久才道:“黃哥,你……”
黃明遠忙道:“啥事?你說!”
阿楓蕭索地深深歎了口氣:“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覺得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可我必須同流合汙,可我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所謂的誌願者往火坑裡撲,我……”
黃明遠忽然想起一事,自作聰明道:“可以報警啊!讓法律來處置他們!你忘了那個女的就為了兒子,報警了嗎?”
雲楓眼神流露出肉眼可見的痛苦之情:“我要說的正是這個。那個女人要報警,結果被我爸帶走了,後來我好不容易在她住處再次見到了她,可她已經……已經……”
黃明遠聽得緊張,忙問:“已經怎麼?”
阿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直麵這一切:“她已經變得癡癡傻傻的,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敢肯定,肯定就是父親對她做了什麼手腳……可是,沒有證據,也不能指控血煞的任何人……我……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而且他是我父親,我想告他,我是大不孝。就算我真的告他,憑他的本事、號召力和人脈關係,他都可以偽造多份合法的證據,甚至反過來指控我。因為……這些肮臟的事情畢竟是我一手經辦的,我……”
黃明遠擰眉道:“我懂,還是彆報警了,萬一把你也牽扯進去……那就說不清了。”
阿楓愣愣地看著黃明遠:“我本來就有罪,我罪大惡極啊,黃哥,我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黃明遠一下子愣住了。
阿楓的嗓音有些縹緲,哽咽道:“黃哥,我太難受了……我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整個世間,都錯了,包括我……我也……雖然我不想,可是我必須做,這是什麼道理?我反抗不了……”
黃明遠隻能一遍遍勸道:“彆想了,你彆想了,越想越痛苦,你這又是何苦……”
阿楓忽然抬起臉,鄭重其事道:“黃哥,你說你會幫我,是不是真的?”
黃明遠連忙大力拍著胸脯:“那還用說?你是我兄弟啊!你讓我上刀山,你哥我絕不下油鍋!說吧!你讓我乾什麼?”
阿楓緩緩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對你來說應該不難。有沒有這麼一種酒,能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
“……啊?”黃明遠的眼神驚訝無比,愕然地瞪著阿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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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歎了口氣,開導他道:“有這種東西就可以,你融入酒裡麵,拿來給我,沒問題吧?”
黃明遠嘴巴張了又合,半晌才結巴道:“為……為什麼?”
阿楓黯然失色地歎了口氣:“是這樣,我實在太感情化了,這樣對我的工作和人生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想做個處變不驚的人,而不是遇到事情就像現在這樣方寸大亂,不斷譴責自己,不斷質疑彆人,又胡思亂想得太多。我希望……我能像一台機器一樣精密,這些人類的情感對我來說都是多餘的。我實在是不想感受這種心碎的感覺了。”
黃明遠愣愣地點了點頭:“我懂了,我這就去給你調酒。”
說著,黃明遠起身走到吧台後的調酒櫃邊,不多時就端著一杯還在冒冷氣的金黃色龍舌蘭日出,放在了阿楓麵前。
阿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杯還在微微晃蕩的酒液,緩緩道:“能達到我說的效果嗎?”
黃明遠看著他,眼神有些沉痛:“你試試吧,按理說問題不大,不過也不知道你對那種藥物過敏不,你先少喝點,如果感覺不對就……”
黃明遠話還沒說完,阿楓伸手就端起了高腳杯,仰頭把那杯酒悉數灌進了腹中。
黃明遠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剛反應過來就用力奪下了阿楓手中的杯子,然而杯中酒已經隻剩下幾滴了。
黃明遠著急忙慌地扳過阿楓的肩膀,迫使他抬起頭來,仔細觀察著他的臉,急道:“你感覺怎麼樣?我都說了讓你先試試,沒讓你一下喝這麼多!”
阿楓眨了眨眼睛,眼神稍微有些朦朧,看著黃明遠,點了點頭:“我沒事。”
黃明遠這才放下心來:“那你現在冷靜點了嗎?”
阿楓此時感覺身體裡的那些情緒確實如退潮一般悄然散去,他點了點頭,眼神中的熱切也一點點熄滅,變成了無儘的冰冷。
雲楓看得心有些落寞。
從那以後,阿楓又來了幾次,每次都讓黃明遠給他端上親自調製的特殊雞尾酒。
但那幾次之後,阿楓就再也沒出現在夜魅酒吧。
黃明遠儘管焦急萬分,但憑他當時的人脈還根本打聽不到關於阿楓的消息,憑他的地位也見不著血煞的內部成員,所以他對阿楓的掛念隻能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逐漸消磨,最終不了了之。
雲楓始終坐在吧台邊,觀望著這一切,完全像一個無關的路人,他眼神很冷,許久地坐著。
直到——周圍的場景開始坍塌,碎裂,一股失重感幾乎把他的心臟抽離,他重新置身於夜魅酒吧三樓裡間包廂的大床上。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覺無比荒唐與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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