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眼神裡的抗拒漸漸被洶湧的悲傷和懷念取代。
“他……他確實什麼都跟我說……”王太太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順著憔悴的臉頰滑落。
哽咽幾聲後便抬手抹了抹眼角,聲音破碎不堪,“我這個人…性格有點孤僻,不太愛出門,也沒什麼朋友…他心疼我,怕我悶著,每天下班不管多累,都會跟我講單位裡的事,好的壞的都說,還總變著法兒逗我開心…
他那麼優秀,當年不顧他爸媽反對,執意要和我結婚…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是我配不上他…”
王太太越說越傷心,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積壓的痛苦和自責便傾瀉而出,話語也開始偏離主題。
林尋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時間緊迫,她輕輕咳了一聲,聲音輕緩:
“王太太,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請節哀,逝者已矣,我們能做的最好的告慰,就是儘快查明真相。
所以,能不能請您…儘量回憶一下,關於那件新聞的事,您丈夫當時具體是怎麼跟您說的?比如事情的起因、經過,他當時的感受?任何細節都可能非常關鍵。”
王太太用力抽噎了幾下,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和鼻子,努力平複著翻湧的情緒。
她深吸了幾口氣,清了清沙啞的嗓子,眼神重新聚焦,似乎在努力從悲傷的泥沼裡打撈那段具體的記憶。
“那件事…我老公印象很深,壓力也特彆大。”女人的聲音平穩了一些,“新聞出來前,大概…也就兩三天吧?他被院裡領導要求強製休假幾天,說是避避風頭。
那幾天他臉色很差,黑眼圈很重,晚上睡覺也睡不踏實,翻來覆去的,還老是歎氣。”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新聞出來那天,我也看到了,上麵說的很難聽,我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他當時很煩躁,也很無奈。
他說,這事根本不是報道說的那樣簡單,什麼‘沒錢不給做手術’?那隻是其中一個因素,而且是被放大了的因素!”
女人的語氣帶著一絲為丈夫辯解的激動:
“他說,是前幾天送來的一家三口,在一個工地上出了事故,被砸傷了,送來的時候情況就很危急,女人孩子……當場就不行了。
剩下的男人傷得也很重,需要立刻做手術才有希望,但是,醫院有規定,這種高風險的大手術,必須要有直係親屬簽字確認風險,才能進行,可當時……當時那個男人的家屬根本聯係不上!”
“那送他來的人呢?”林尋抓住關鍵點,身體微微前傾,“您丈夫有沒有提過,是誰送傷者來的?或者,那個傷者的家屬,後來聯係上了嗎?具體是誰?還有,您丈夫知道是哪個公司這麼不負責任嗎?”
女人皺著眉,努力回憶著丈夫當時零碎的話語:
“送他來的…聽我老公說,好像是他工友,也受了點傷,但隻是些皮外傷,看著不嚴重,那人…我老公提過一嘴,說那人看著有點…嗯,油頭粉麵的,雖然穿著工人的那種工作服,但氣質完全不像個乾粗活的工人,感覺怪怪的。”
“至於家屬……”女人思索著,“那個送他來的人好像跟我老公說過,說這個傷者家裡沒什麼人了,好像就剩一個老媽,而且…好像還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太太,瘋瘋癲癲的,根本指望不上,也找不到人。”
說到這裡,樂東三人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心裡有一種猜測被證實的爽感。
“至於公司?”
女人還在繼續說,不過提到這個,她的記憶似乎清晰起來,語氣也帶著一絲確定。
“這個我老公記得很清楚,他當時特彆氣憤,說就是那家建材公司不負責任,出事之後,公司的人推三阻四,態度惡劣,連墊付醫藥費都不肯,更彆說及時聯係家屬了,耽誤了太多時間!
那家公司的名字……”她努力回憶著,“好像是叫……鼎盛?還是什麼……建材公司?對了!就是張老板那個公司!鼎盛建材!”
說到這裡,女人臉上突然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震驚:
“我想起來了,那個張老板,就是這次跟我老公一樣…一樣在城中村…他家那個老板娘,上一次在警局我們還一塊去的,她男人也是這次案子的受害人!”
說罷,她似乎也品出什麼,皺起眉頭。
空氣又陷入安靜,樂東三人默默對視。
因為王太太口中描述的這個“油頭粉麵不像工人的同事”和“瘋媽”…
聽起來和警局見到的上一任車主,案發現場的瘋婆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