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根說完,渾濁的眼珠子掃過樂東幾人,笑道:
“還杵著乾啥?外麵裡潮氣重,不是說話的地兒,走,上我屋裡,喝口熱茶去。”
他側過身,伸手朝大棚那頭的角落裡一指。
那裡,影影綽綽能看見一個矮趴趴的輪廓,像是用幾塊破石棉瓦胡亂搭起來的窩棚。
沒人動。
老根也不在意這無聲的抗拒,自顧自地轉過身,佝僂著背,慢悠悠地往那石棉瓦房子走去。
空氣死寂,隻有老根腳步拖過地麵的沙沙聲鑽進耳朵,麻文文像是思考好了,深吸一口氣抬腳,第一個跟了上去。
樂東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沒得選。三個人邁開步子,也跟了上去,穿過這片由死亡滋養的詭異菜畦。
石棉瓦搭的房子,矮小,破敗,一股濃烈的黴味嗆得人鼻子發酸,樂東跟著麻文文一步跨進去,眼前景象讓他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這地方,簡直比外麵那死人種菜的大棚還要簡陋十倍,巴掌大的地方,一覽無餘。
除了一張用破木板和磚頭胡亂墊起來的床,就剩下牆角歪歪扭扭擺著的幾個小馬紮和一個木桌,看著隨時會散架。
牆壁就是光禿禿的石棉瓦,頂上掛著一個鴨蛋大的燈泡。
老根已經挪到了角落的木桌旁,桌上放著一個粗瓷大茶壺,他背對著眾人,佝僂著腰,正慢條斯理地從一個臟兮兮的塑料袋裡往外掏滿是渣子的茶葉。
“坐,都坐。”
他頭也沒回,招待著幾人。
樂東幾個互相使了個眼色,各自挑了個看起來還算結實點的馬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但目光一直沒離開老根泡茶的動作,生怕這老家夥搞什麼小動作。
終於,老根轉過身,手裡端著那個缺口的大茶壺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四人,最後,停在樂東臉上。
“這小子,”他咧開嘴,笑容在皺紋裡顯得意味深長,“咋不見你懷裡抱著的那個‘小家夥’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傾斜茶壺,渾濁暗紅的茶水帶著一股的澀氣,嘩啦啦地注入幾個豁了口的粗陶碗裡。
樂東被他這麼一問,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幾個字:“被麻大師收拾了。”
“嘖…”老根發出一聲充滿惋惜的歎息,他慢悠悠地把最後一個粗陶碗倒滿,放下茶壺。
“可惜嘍,真真可惜了那點陰氣兒,”他搖著頭,“要是落到我手裡頭,好歹還能埋進地裡頭,發揮發揮餘熱不是?”
此話一出,樂東幾人同時想到了外麵大棚裡那些種在土裡,隻露出個頂的“作物”,一股生理性的惡心感幾人從胃裡翻湧上來,直衝喉嚨口。
“陰魂種地裡?”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股反胃感。
隻見是麻文文坐在最靠牆的位置,昏暗的光線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端起麵前那碗渾濁的茶水,湊到鼻子下,似乎隻是隨意地嗅了嗅那劣質茶葉的澀氣,語氣平淡問,“不知能發揮什麼餘熱呢?”
老根一聽這話,眼裡倏地亮了起來,他端起自己麵前那碗茶,也不嫌燙,湊到嘴邊吸溜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