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白天給他們指路的那個拾荒老婦人,正蜷縮著身子,背靠著車的後備箱,睡得正沉。
她身上裹著一件破舊的棉襖,花白的頭發掛著露珠,顯然,她昨晚就是在這裡露宿的。
春燕大夫站在她麵前,正陰著臉試圖叫醒她:“喂醒醒,醒醒,又躲在這裡偷看是不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老婦人被推搡和聲音驚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看清是春燕大夫,臉上立刻堆起了討好的、的笑容:
“大師…是您啊…我,我沒有偷看,我是…我是…”她結結巴巴地說著,目光瞥見走過來的樂東幾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指著他們。
“我是幫他們看車,白天我見過他們,他們幫過我,我就給他們看車還…”
老嫗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樂東幾人,又轉回頭,冷笑一聲:“幫他們看車?哼!老婆子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你在我麵前還想撒謊?再敢騙我一句,以後你兒子再來找我,我可就不管了…”
這句話一出,直接擊垮了老婦人。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湧現出恐慌,雙目中的淚花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大師,大師我錯了,我不騙您了,我不騙您了,我昨晚…昨晚是又在這裡偷看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看我兒子…我忍不住啊大師…”
她泣不成聲,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抓住春燕的衣角,身軀微微顫抖。
春燕看著她這副樣子,眉頭緊鎖,語氣有些無奈:“跟你說了多少次,這天人兩隔,陰陽有序!
你一個活人,老是靠近這地方,陰氣侵體不說,看到那些景象,除了讓你自己心裡更難受,還有什麼用?你這是何苦呢。”
老婦人淚眼婆娑,指著樂東幾人,帶著強烈的不解和委屈:“那…那為啥他們就能去?他們也是活人啊,他們昨晚不也去了嗎?他們還能跟我兒子說話呢!”她的話語裡滿是不甘和羨慕。
“他們?”春燕瞥了樂東幾人一眼,“他們跟你不一樣,他們有他們的緣法,有他們的本事。
你要是還這麼執迷不悟,下次你兒子再來找我,我就真不管了。”
看春燕這麼堅決,老婦人的哭聲噎住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瞬間蔫了下來,低著頭,肩膀無聲地聳動著,不再說話。
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沉默。
春燕看著她這副樣子,歎了口氣,不再斥責,她從口袋裡掏出那九張百元大鈔,塞到老婦人手裡:
“喏,拿著,這是你兒子昨晚托我轉交給你的。
九百塊。省著點花,彆再傻乎乎地全給那些禿驢騙子了,聽見沒有?”
老婦人默默地接過錢,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鈔票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哽咽著,聲音低啞:“謝謝…謝謝大師…”
可當聽她聽到春燕不讓她給那些僧人錢時,老婦人又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春燕,臉上浮出一種迷信的恐懼:
“不…不給他們不行啊大師,我…我給他們說了,我看見我兒子了,那些高僧說…他們說,隻有那些在陽間受苦受難、不得安寧的靈魂,才在陽間逗留。
這是他們在遭罪啊,我給他們錢,讓他們做法事,是在幫我兒子脫離苦海,早日超生,投胎去個好人家啊。
我兒子…我兒子生前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苦命人,做苦力已經夠苦了…我不想他死了還在陽間受罪…不想他當個受苦的孤魂野鬼啊…”
她的聲音充滿了母親的絕望和卑微的祈求。
老嫗被她這番歪理氣得嘴唇哆嗦,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顯然,類似的解釋和爭吵,之前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根本說不通,這個被喪子之痛和迷信徹底蒙蔽了心智的老人,已經聽不進任何理性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