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雖然沒有說話,但放大的瞳孔,也暴露了他內心的震動。
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經曆過舊時代的老一輩人來說,鬼神之說,符籙之術,並非完全的虛妄,而是深深烙印在認知裡的某種敬畏。
五爺深吸一口氣,目光從符灰轉向麻文文的臉,語氣變得慎重:“你們是道士?”
樂東四人立刻點頭。
“除僵屍的?”五爺追問,聲音有些的緊張。
四人再次點頭。
五爺和三爺交換了一個眼神,有複雜,有驚疑,有憂慮,似乎還隱藏著彆的什麼。
五爺緩緩開口,像是問樂東他們,又像是自言自語:“那…是誰告訴你們,墳場有僵屍的?”
他問完,似乎也沒指望樂東他們立刻回答,自顧自地接著說道:“確實…最近這些日子,外麵風言風語,好些人說晚上在墳場那邊…看見有東西在晃蕩……你們能知道,倒也不奇怪。”
“五爺,那都是以訛傳訛!”李二狗急了,跳腳道,“是孟家村那幫雜碎故意瞎傳的,就是想壞咱們李家村的名聲,說咱們這兒風水壞了,損了陰德,好惡心咱們。您老可不能信啊...”
五爺猛地轉過頭,老眼瞪著李二狗,厲聲嗬斥:“那要是我說……我親眼看見了呢?!”
“啊?”李二狗一噎,張著嘴說不出話。
祠堂裡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五爺身上。
五爺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他陷入了某種恐懼回憶中,聲音不自覺顫抖起來:
“是…是兩周前,那天我去市裡辦點事,耽擱了,回來的時候都後半夜了,估摸著得有一兩點鐘……”
他說著搓了搓布滿老年斑的手,“當時路過靠近孟家村墳場那邊的岔道口,天太黑,路又不好走,我就放慢了腳步……”
說到這裡,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然後,然後我就看見孟家村墳場那邊,一個渾身長著白毛的人,好像在晃悠,又好像被啥東西拽著…”
此番言論,讓祠堂裡響起一片驚呼。
五爺沒有理會其他人的表情,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繼續道:
“起先我以為是上了年紀,眼神不好,可…可那個人影它突然抬起頭,朝著我這邊怪叫了一聲!
那聲音根本不是人聲,又尖又利,像夜貓子哭...”
五爺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膛,“我也是年輕時膽子大過,仗著隔著條溝渠,就小心地往前湊了湊,借著一點月光,我看清了…”
“看清了什麼!”
麻文文立馬追問,一旁樂東幾人也帶著迫切,因為五爺剛才說的東西,並非他們今晚看到的活屍,而是長著白毛!
五爺順著麻文文的追問,聲音抖得厲害:
“那……那哪裡是人啊,青麵獠牙,一張臉跟刷了層青灰似的,兩隻眼睛血紅血紅的直勾勾地瞪著我。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他順平了氣息,又說:“幸好那東西好像被什麼東西拽著往孟家村那邊挪,沒撲過來抓我,我這才跑回來…”
五爺終於講完,祠堂裡村民們臉上血色褪儘,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充滿了恐懼,連一直梗著脖子的得勝和李二狗,也聽得臉色發白。
“五…五爺…那…那你咋…咋不早說啊?”一個村民顫抖著聲音問。
五爺苦笑一聲,無奈道:
“早說?我咋說?自打那天晚上見過那白毛怪物,第二天孟家村就到處嚷嚷,說咱們李家村乾擾了風水,驚擾了他們孟家村的先人。
我要是把我看見白毛怪物在孟家村墳場的事兒說出來,那不正好坐實了孟家村的說法?
讓人家更覺得是咱們這邊壞了風水,連帶著影響了他們?到時候,孟家村更有理由禍害咱們,這…這叫我怎麼開口?”
這個理由是底層百姓憋屈又現實的考量,雖然有些自私,但在場的李家村人,尤其是三爺,都露出了理解又苦澀的表情。
風水名聲,在鄉村,有時比人命還重。
樂東在一旁聽著,五爺後麵關於風水名聲的顧慮他根本沒細想,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個關鍵信息死死抓住了。
白毛怪物!青麵獠牙!血紅的眼睛!
這不就是春燕所說的僵屍的特征嗎?
林尋蔡坤野麵色帶喜,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來以為傳言中的僵屍是那個活屍,沒想到這被當成盜墓賊抓來祠堂,反而撞到了真正僵屍的消息。
“東子,這回…”
蔡坤的興奮勁兒剛上來,話才出口半句...
“不好了,不好了,得勝,三爺五爺,不好了!”
祠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帶著哭腔的嘶吼,伴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一個渾身沾滿泥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村民,連滾帶爬地衝進了祠堂大門,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