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草萋萋。
樂東幾人屏住呼吸,身體壓得極低,幾乎與周圍的荒草融為一體,他們的目光鎖定在十米開外,車子旁那兩道模糊的人影上。
一高一低,特征太明顯了。
樂東的心臟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動,他朝身旁的林尋幾人暗示,三人會意,如同獵手,開始借著荒草的掩護,悄無聲息的散開,形成一個包圍圈,緩緩向那兩個毫無察覺的“獵物”合攏。
車旁,那一高一矮兩個陰魂正全神貫注地扒著車窗向裡張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未覺。
那個矮個子陰魂似乎有些不耐煩,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高個子:“咋樣大個?瞅半天了,這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被稱作大個的高個子陰魂回過頭,粗獷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疑惑,甕聲甕氣地說:“看著……沒啥動靜,臉煞白,像個死人。”
“那還尋思個屁!”矮個子一聽,語氣立刻輕快起來,“趕緊的,把魂兒拉出來拘走,好歹算個收獲,省的咱哥倆又空手回去挨呲兒。”
大個卻搖了搖頭,蒲扇般的大手撓了撓後腦勺,顯得更加困惑:“可……可問題是他好像沒魂兒啊。”
“沒魂兒?”矮個子愣了一下,隨即踮起腳試圖自己看,可惜個子太矮,什麼也看不見,“你說話可真費勁,抱我上去瞅瞅。”
大個哦了一聲,彎腰熟練地抱住矮個子的腿,像舉小孩一樣把他扛到了自己肩膀上,矮個子這下視野開闊了,整張臉貼在車窗玻璃上,仔細打量著裡麵癱倒的蔡坤。
看了幾秒,他臉上的輕鬆消失了,語氣也變得遲疑:“咦?好像……真沒魂兒了?”他自言自語地嘀咕,“不對啊,這深更半夜的,他把車開這荒郊野嶺來死了?那魂兒呢?就算飄走了,這附近咱哥倆剛溜達回來,也沒碰見啥新死的孤魂野鬼啊……”
他又眯著眼打量了半晌,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猛的一拍大個的腦袋:“誒,大個你瞅瞅,你看這人眼熟不?”
大個被拍得腦袋一縮,甕聲抱怨:“得了吧雞仔,你看誰都眼熟,要不是你今晚擱那破醫院又‘眼熟’上了,磨磨蹭蹭半天,咱們還能多跑幾個地方,多拘些陰魂。
也用不著月月完不成大王的指標,一連仨月了還是咱倆在外麵乾這苦差事,讓彆人在裡麵享清福。”
被叫做雞仔的矮個子一聽大個抱怨,頓時火了,反手又是一個耳刮子扇在大個後腦勺上,雖然沒什麼實質傷害,但侮辱性極強:
“急急急,急死你算逑,我在醫院那是眼熟嗎?我那叫觸景生情,我想起我生前的事兒了,你懂個屁。”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彆樣心思:“再說,你還真想一直呆在那裡麵啊?被管得跟孫子似的?我他媽還巴不得月月完不成指標,月月讓咱們出來‘乾活’呢!”
已經摸到距離他們不足五米草叢裡的樂東,聽到這番話,動作微微一頓,悄悄豎起了耳朵,這矮個子鬼的話裡,似乎有點彆的意思?
大個被接連打了腦袋,也有些惱了,肩膀一聳,直接把雞仔從肩上顛了下來。雞仔哎呦一聲,靈活動在空中調整姿勢,輕飄飄落地。
“你狗日的!”大個指著雞仔的鼻子抱怨,“好家夥你這幾個月是故意的啊,這都第三個月了,咱們可是跟大王保證了的,這個月再完不成指標,老子下油鍋前肯定把你供出來!”
雞仔也怒了,跳起來指著大個的鼻子吼:“大個呀大個,你他媽真是白活了,心眼全長個子上了?你就這麼真心實意的想一輩子待裡麵?讓大王呼來喝去?”
大個子被罵得一怔,愣愣地問:“那…那咋地?大家都是鬼,難不成你還想進人間,讓活人使喚啊?”
樂東此時已經借著他們爭吵的時機,如同狸貓一樣悄無聲息的摸的更靠近,身體緊貼著一簇茂密的灌木。他對這個叫雞仔的陰魂的言論越發好奇了。
這兩個鬼似乎…並不是鐵板一塊?而且他們對那個“大王”和所謂的“裡麵”,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車旁的兩鬼吵得投入,絲毫沒察覺到幾乎近在咫尺的樂東。
雞仔看著大個那副榆木疙瘩的樣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這死心眼,怪不得生前讓人騙了去跳樓,我直接告訴你吧,大王邪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