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東跟在錢隊長身後,心臟咚咚直跳,每靠近石頭屋一步,那份不安就加重一分。遠遠地,他就看見那石頭屋外圍攏著不少身影,個個魂體凝實,煞氣騰騰,明顯是梁老財帶來的核心魂。
一種無形的低壓籠罩著那裡,連外城慣有的嘈雜聲到了這片區域邊緣都仿佛被吸走了,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和肅殺。
錢隊長的腿肚子肉眼可見地開始哆嗦,剛才排練口供時的那點底氣早已蕩然無存。
他回頭看了一眼樂東,眼神裡滿是求助和恐慌,樂東也隻能硬著頭皮,微微點頭,示意他穩住。
兩人被那位麵無表情的“王哥”引著,穿過沉默的人群,那些梁老財的手下陰魂個個冰冷的掃視著他們,像是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樂東感覺自己像走在針尖上,魂體都似乎被這些目光刺得有些發涼。
來到石頭屋門口,王哥停下腳步,冷聲道:“在這等著。”
錢隊長如蒙大赦,趕緊停下,點頭哈腰,樂東也順勢站定,垂著頭,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向那敞開的石屋內瞟去。
裡麵光線比外麵更暗,隻能勉強看到兩個身影背對著門口,似乎正在低聲交談。
其中一個胖些,穿著綢緞襖子,樂東一眼就認出是梁老財。而另一個身影……
樂東餘光一頓。
雖然也隻是個背影,卻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飛快的在腦海裡搜索著自己進入鬼域後見過的所有有點分量的陰魂——袁書生、馮哥、各種執法隊員……沒有一個是這個樣子的。
‘奇怪……’
樂東心裡泛起嘀咕,‘能這樣和梁老財這樣近距離接觸,肯定不是普通角色。可我印象裡,確實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啊……’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屋內的交談似乎結束了。那個讓樂東感到熟悉的身影率先一動,悄無聲息的融入了屋子更深的黑暗中,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也沒讓樂東看到正臉。
緊接著,梁老財轉過身,慢悠悠的踱了出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小眼睛先是意味深長的在樂東身上掃了一圈,嘴角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抹詭笑,看得樂東魂體發寒。
然後,他才把目光轉向篩糠般的錢隊長,拖長了聲音,慢條斯理的問道:“說說吧,錢衡,這兒……是怎麼回事啊?”
錢隊長嚇得一哆嗦,差點沒癱軟下去,他求助似的瞥了樂東一眼,看到樂東極力保持鎮定的眼神,才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深吸了一口氣,結結巴巴的開始複述剛才和樂東對好的口供:
“回…回梁老爺…是,是這麼回事……小的剛才…剛才正好帶兄弟們去…去那邊巷子巡查,看看能不能在找些魂……結,結果就聽到這邊有動靜……趕緊跑過來一看…就,就看到袁書生那酸秀才手下的一幫人,正在圍攻獨眼兄弟……”
他越說越順,臉上也擠出了悲憤的表情:
“獨眼兄弟真是好樣的,一個人擋住他們好幾個,拚死力戰!小的當時眼睛就紅了,帶著兄弟們就衝上去幫忙……
一場惡戰啊梁老爺,打得天昏地暗……可惜,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獨眼兄弟他…他力戰而亡,魂飛魄散了……那幫殺才也被我們拚死擊退了……但,但屋裡的資糧……還被他們趁機放跑……小的無能,請梁老爺責罰!”
說完,他撲通一聲跪下,指著身後那幾個同樣戰戰兢兢的手下:“他們,他們都看見了,都可以作證!”
說罷又指向樂東:“還,還有他,他原本也是屋裡的資糧,他是親眼看見全過程的!”
梁老財眯著小眼睛,聽著錢隊長聲情並茂的敘述,手指無意識地撚著嘴唇上的兩撇胡子,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這時,旁邊的王哥冷冰冰地開口了,語氣帶著質疑:“你說你們擊退了他們,為何戰後不立刻稟報梁老爺?若非老爺對這不放心讓我來查看,豈不是要被一直蒙在鼓裡?”
錢隊長臉色一苦,差點哭出來:“王哥明鑒啊,剛…剛經曆一場惡戰,兄弟們魂體不穩,是…是想先緩口氣,穩一穩魂體就立刻去稟報老爺的……絕不敢隱瞞啊。”
王哥冷哼一聲,目光如刀一樣刮過錢隊長和他的手下:“緩口氣?緩到離石頭屋幾百米外的賭桌邊上去了?
還有,你們這魂體……哼哼,可不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的樣子。”
錢隊長頓時語塞,臉如死灰,閉上眼睛,一副認命等死的模樣,樂東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這王哥觀察入微,言辭犀利,句句戳在要害上,顯然不是錢隊長這種蠢貨能糊弄過去的,都怪剛才時間太緊,口供細節沒完全打磨好。
就在這氣氛降至冰點,所有人都以為錢隊長要完蛋的時候,梁老財卻突然“嗬嗬”地笑了起來。
他擺了擺手,打斷了王哥:“好了好了,你退下少說兩句。”
他走到癱軟在地的錢隊長麵前,語氣居然帶上了一絲寬和:
“錢衡跟了我也有些年頭了,雖然毛病不少,但忠心還是有的。他的話,我還是信的。”
這話不僅讓錢隊長麵帶狂喜,連樂東都愣住了。
緊接著,梁老財話鋒一轉,走到了樂東麵前,肥厚的手拍在了樂東的肩膀上。
這一次,樂東清晰的感覺到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力量壓下來,讓他的魂體劇烈蕩漾,仿佛隨時會散開,他毫不懷疑,梁老財隻要稍微一用力,自己立刻就會步獨眼的後塵。
“更彆說……”梁老財盯著樂東的眼睛,笑容可掬,但眼神深處卻沒有一絲笑意,“還有這位小兄弟作證呢,對吧?嗯?”
樂東感覺魂體都要被凍僵了,強行穩住心神,擠出一點笑容:“是…是的,梁老爺,錢隊長所說,句句屬實。”
梁老財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很滿意他魂體的顫抖,終於緩緩收回了手。
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驟然消失,樂東差點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