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指間流沙,悄然滑入十一月中旬。
淮北的深秋已然斂儘最後一絲溫和,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像是蒙著一層洗不掉的鉛塵,陽光掙紮著穿透雲層,也變得蒼白無力,有氣無力的灑在枯黃的草地上和光禿禿的樹枝頭。
早晚時分,嗬出的氣會凝成一道白霧,預示著冬天已兵臨城下。
小鎮衛生院的門口,樂東仔細替麻文文將外套的領子立起來,抵擋著嗖嗖的冷風。
麻文文臉色依舊缺乏血色,但比起幾天前昏迷不醒的狀態,已是天壤之彆,李延站在一旁,活動著還有些酸軟的胳膊腿腳,臉上寫滿了迫不及待。
自打他和麻文文兩天前相繼蘇醒,又在病床上勉強觀察休整了兩日後,兩人就再也待不住了。
醫生本建議再多住幾天,但李延心裡火燒火燎要去看看令旗,麻文文更是焦急,他醒來後又嘗試聯係範彪,電話那頭依舊是不在服務區。
眼看日曆一頁頁翻過,立冬節氣近在眼前,無形的緊迫感驅使他們必須立刻動身。
“走吧,麻大師,車就在前麵。”樂東攙著麻文文,走下衛生院門口的台階。
蔡坤正吭哧吭哧的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往後備箱裡塞。
這兩天的休整,樂東三人可沒閒著,幾乎跑遍了整個小鎮,掃蕩了所有可能賣黃表紙、朱砂的店鋪,甚至連一些民俗用品店都沒放過,為的就是給麻文文和李延補充物資。
蔡坤甚至還神神叨叨地買回了一些黑驢蹄子,五帝錢之類的辟邪物件,看來上次鬼域的經曆是真把他嚇得不輕,恨不得把自己武裝到牙齒。
一行人上了車,按照李延的意思,他們先去之前鬼域所在的山莊遺址。
這樣不用來回折騰,從那裡出來後,直接去靈玉山埋完棺材就能轉向閩州的方向。
當然,他內心深處還有一個執念,他要去親眼看看,樂東口中那麵黑色令旗,究竟是不是真他師爺的,儘管樂東拿出了字跡證據,他心底仍然抗拒,難以接受敬若神明的師爺會與鬼物有瓜葛。
一路飛馳,蔡坤幾乎是踩著油門往前趕,臨冬的田野一片蕭瑟,荒草枯黃,樹木凋零。
正午時分,雖然陽光勉強露頭,但溫度並未提升多少,車輛終於再次駛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區域。
停下車,幾人神情戒備的走了下來,儘管過去了幾天,眼前的景象依然讓眾人下意識的吞咽口水。
那片被天雷劈落的土地,如同大地上一塊難以愈合的醜陋傷疤,焦黑的區域與周圍枯黃的荒野形成鮮明對比,空氣中依然隱約飄散著一股焦糊氣息,仿佛那場天雷之怒的餘威尚未完全散儘。
“都小心點。”
樂東低聲提醒,目光掃視著四周,“誰也說不準,上萬陰魂裡有沒有那麼一兩個運氣好的漏網之魚。”
眾人打起精神,互相靠攏,小心的踏入這片焦土,他們穿過及腰的枯黃荒草,那座曾經作為鬼域入口的殘破牌坊再次出現在眼前。
這一次看去,牌坊顯得更加搖搖欲墜,上麵的彩繪早已剝落殆儘,隻剩下腐朽的木料和殘破的石基,在寒風中顯得無比淒涼。
更明顯的變化是,之前站在牌坊外向內望去,總感覺一片混沌,而現在,視野清晰了許多,可以看見牌坊後麵那片山莊遺址的大致輪廓,密密麻麻的殘垣斷壁,無聲的訴說著曾經的規模與如今的破敗。
“這就是…那個鬼城?”
李延還是第一次真正看見這裡的景象。
樂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大致是這裡,但和我們之前‘看’到的,差彆很大。”
麻文文雖然目不能視,但其他感官更為敏銳,他側耳傾聽著風聲穿過廢墟的嗚咽,問道:“什麼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