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殤用滅世針戳著信號屏蔽器,活像在給一隻暴躁的電子刺蝟做針灸。
“老陸,這破玩意兒隻能撐半小時!
半小時後,咱仨加張大媽祖孫,信號滿格地杵在人家監控屏上,跟直播跳廣場舞沒區彆!”
>張明宇把父親的值班表複印件鋪在泡麵油漬未乾的桌上,指尖劃過那個微小的“2”和扳手符號,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師父,我爸…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趙爺爺…知道他們在車間裡乾的事?”
陸子昂沒接宇文殤的茬,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糧票大叔那張磨得發毛的值班表複印件上。
昏黃的燈光下,紙張邊緣卷曲,劣質油墨印刷的表格線條有些模糊,但那個用極細鉛筆、幾乎與表格線融為一體的“2”字,還有旁邊那個看似隨意勾勒、卻透著股子執拗勁兒的扳手符號,此刻像燒紅的烙鐵般刺眼。
“知道?”陸子昂的聲音低沉,手指在那個小小的“2”上點了點,指腹能感受到紙張粗糙的紋理,“他肯定知道。
不僅知道,他還在用自己的方式記下來,藏起來。”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紙頁邊緣其他更不起眼的、類似塗鴉的細密標記,那些在旁人看來毫無意義的線條和數字組合,此刻串聯起倉庫裡冰冷的檔案盒、張大媽孫女詭異的畫、還有趙老蔫兒這個名字。
“二號合成車間,趙滿囤。”
陸子昂抬起頭,看向驚魂未定、緊緊抱著昏睡孫女的張大媽,“大媽,您再仔細想想,趙老蔫兒…我是說趙叔,他當年在車間,有沒有什麼…特彆的習慣?
或者…有沒有什麼地方,是他常去的?除了乾活的地方?”
張大媽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努力回憶著,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痛苦和焦慮:“滿囤兄弟…他那人老實巴交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就愛…就愛鼓搗點小玩意兒!撿個螺絲帽、破彈簧啥的,當寶貝似的藏著…哦對了!”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麼,“他管車間後麵那個老更衣室叫‘百寶箱’!說那兒清靜,能躲會兒懶!
糧票兄弟好像也總愛往那兒鑽!”
老更衣室!
陸子昂和宇文殤、張明宇三人眼神瞬間交彙,火花四濺!
糧票大叔值班表上的暗記,指向的是倉庫的冰山一角。而這個“百寶箱”,很可能藏著源頭!
“更衣室還在嗎?鼎盛廠區現在什麼情況?”陸子昂追問,語速加快。
“早…早幾年鼎盛就把老合成車間那片改倉庫了!”張大媽急急地說,“聽說裡頭東西搬得亂七八糟,就剩下些破櫃子爛板凳,平時就一個姓金的老頭看著門,以前也是車間的,後來腿壞了,就給他安排了個看倉庫的閒差…”
“金老頭?”宇文殤耳朵一豎,滅世針都忘了轉,“是不是那個外號‘金算盤’的?
摳門摳到骨子裡,以前在車間發勞保手套都得挑個黃道吉日省著發那個?”
“對對!就是他!”張大媽連連點頭,“就他守著那片老地方!”
“得!熟人!”宇文殤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嫌棄和“這活兒有門兒”的表情,“這老摳兒,有弱點!就好兩口!
還特彆饞影視城後街老劉頭那家醬豬頭肉!
以前為了蹭口肉,沒少給糧票大叔他們行方便!”
線索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引線,迅速燃燒!
時間緊迫,信號屏蔽器的倒計時在每個人心頭滴答作響!
“明宇,你留下,守著張大媽和囡囡。宇文,信號屏蔽器還能撐多久?”
陸子昂當機立斷。
“最多二十分鐘!這破玩意兒跟得了肺癆似的,喘得厲害!”
宇文殤拍打著那個纏滿膠帶的金屬盒子,天線可憐兮兮地晃悠著。
“夠了!拿上你那些‘賽博破爛’,跟我走!”
陸子昂抓起椅背上那件洗得發白、沾著倉庫灰塵的外套,“張大媽,囡囡有任何不對勁,立刻叫明宇打我電話!響一聲就掛!明白嗎?”
“明白!明白!”張大媽用力點頭,把孫女抱得更緊了些。
張明宇欲言又止,看著陸子昂,眼神裡充滿了不甘和擔憂,還有一絲被留下的委屈。
陸子昂走到他麵前,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爸的賬,一筆一筆算。看好家,這裡也是戰場。”
少年咬著下唇,重重點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他默默地把那份被油漬汙染的跟蹤記錄複印件折好,塞進自己貼身的衣袋。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陸子昂和宇文殤如同兩道融入陰影的魅影,避開大路,專挑拆遷廢墟和廢棄廠房間的狹窄縫隙穿行。
空氣裡那股子鐵鏽和化學殘留的味道越來越濃,鼎盛製藥那龐大的、如同怪獸般匍匐在夜色中的廠區輪廓逐漸清晰。
老合成車間改造的倉庫區位於廠區最偏僻的西北角,幾盞昏黃的路燈有氣無力地亮著,更襯得周圍一片死寂。
宇文殤一邊走一邊鼓搗著他那個寶貝滅世針,針尖時不時迸出點小火花,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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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陸,你說…趙老蔫兒真能把東西藏更衣室裡十年?那地方沒被鼎盛那幫孫子翻個底朝天?”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陸子昂腳步不停,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鼎盛的人以為把車間改成倉庫,把檔案塞進c區就萬事大吉了。
他們不會想到,有些‘證據’,工人會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歸檔’。”
他想起糧票大叔值班表上那些沉默的記號,那是一個父親、一個工友,在絕望中埋下的火種。
靠近倉庫外圍的鐵絲網時,宇文殤突然拉住陸子昂,指了指遠處倉庫門口一個亮著燈的小門房。“看!老金頭!”
門房窗戶透出渾濁的燈光,一個佝僂著背、頭發花白稀疏的老頭正坐在小馬紮上,就著門房裡那點光,慢悠悠地啃著一個乾巴巴的饅頭,旁邊放著一個掉了漆的大號搪瓷缸子。
正是“金算盤”金老頭。
宇文殤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從他那百寶囊似的工具包裡掏出一個油紙包。
紙包一打開,一股濃鬱誘人的醬香肉味瞬間在夜風中彌漫開來——正是後街老劉頭家秘製的醬豬頭肉!
他還特意帶了半瓶散裝白酒,瓶蓋一開,劣質酒精混合著醬肉香,形成了一股對老酒鬼來說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
“瞧我的!”宇文殤貓著腰,像個經驗豐富的敵後武工隊員,借著廢棄建材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到距離門房不遠的一個水泥墩子後麵。
他捏起一小塊醬肉,精準地朝著金老頭腳邊扔了過去。
“啪嗒。”
醬肉落在離金老頭馬紮不到一米的水泥地上。
金老頭啃饅頭的動作頓住了,渾濁的老眼疑惑地朝地上看了看。
昏黃的燈光下,那塊油光發亮、散發著致命香氣的醬肉,如同黑暗中的寶石一樣顯眼。
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才慢騰騰地彎下腰,伸出枯瘦的手,把那塊肉撿了起來。
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絲陶醉又掙紮的表情。
宇文殤又扔了一塊,這次更近了些,幾乎就落在他腳邊。
同時,那半瓶散裝白酒也被他輕輕滾了過去,瓶子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骨碌”聲,停在金老頭馬紮旁。
金老頭徹底坐不住了。
他警惕地再次環顧四周,然後迅速彎腰,一把撈起酒瓶子揣進懷裡,又飛快地把地上的醬肉撿起來,也顧不上臟,直接塞進嘴裡。
他滿足地眯起眼,咂摸著滋味,幾口就把饅頭啃完了,顯然心思已經完全不在看守倉庫上。
他拎起馬紮,抱著酒瓶子,一步三回頭地、像隻偷腥成功的老貓,慢悠悠地朝著遠離倉庫門房、靠近廠區圍牆根下一個更黑暗的角落挪去——那裡堆著些廢棄的保溫棉,勉強能擋點風,顯然是他平時偷懶打盹的“老地方”。
“搞定!”宇文殤得意地朝陸子昂比了個手勢。
兩人立刻行動!
如同兩道迅捷的灰影,趁著金老頭被“腐蝕”的空檔,從鐵絲網一個被野狗掏開的破洞鑽了進去,悄無聲息地溜到老倉庫厚重的大鐵門前。
鐵門掛著一把老式的大鐵鎖,鏽跡斑斑。
宇文殤湊上去,滅世針在他手裡像活過來一樣,尖端探入鎖孔,輕微地轉動著,發出極其細微的“哢噠”聲。
他耳朵幾乎貼在鎖上,屏息凝神。陸子昂警惕地注視著金老頭消失的角落和周圍動靜。
“成了!”不到一分鐘,宇文殤低喝一聲,輕輕一拽,那把沉重的大鐵鎖應聲而開!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鎖,輕輕推開沉重的鐵門,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迅速閃身而入,反手將門虛掩上。
門內,是另一個世界。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陳年的機油味、鐵鏽味、黴爛的木頭味、還有某種化學藥劑殘留的、甜膩中帶著腐敗的怪異氣息。
巨大的空間被改造成了倉庫,但改造顯然很粗暴。
許多老車間的痕跡依然殘留:巨大的、早已停止運轉的合成釜基座像沉默的史前巨獸蹲伏在陰影裡;
天花板上垂落著斷裂的管道和電線,如同怪物的觸須;
角落裡堆放著蒙著厚厚灰塵、早已報廢的機床部件。
新加的金屬貨架參差不齊地排列著,上麵堆滿了各種雜物:成捆的舊工作服、報廢的儀器外殼、生鏽的管道零件…更像是個巨大的垃圾處理場。
昏暗的光線來自幾盞懸掛得很高的、瓦數極低的白熾燈泡,光線昏黃搖曳,隻能勉強照亮貨架間的通道,更深處則是一片吞噬光線的濃稠黑暗。
空氣仿佛凝固了,灰塵在微弱的光柱裡緩緩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