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昂拿出糧票大叔的值班表複印件,借著遠處應急燈微弱的光線,目光快速掃過紙頁邊緣那些用極細鉛筆、幾乎與印刷表格線條融為一體的、屬於糧票大叔的獨特筆跡——那並非無意識的塗鴉,而是用一種近乎密碼的方式記錄著某些關鍵信息。
他的指尖劃過一串看似隨機的數字和字母組合,最終停留在“c7f”這個標記上。
旁邊還用更細的筆跡畫了個小小的扳手符號。
“c區…第七排…f層…”陸子昂用氣聲念道,目光投向眼前一排排沉默的貨架。
兩人很快鎖定了目標貨架。
第七排,f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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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堆放的並非統一的大紙箱,而是十幾個大小不一、看起來頗為陳舊的硬紙板檔案盒,盒子上同樣沒有任何標識,隻用透明膠帶隨意地封著口,落滿了灰塵。
陸子昂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最外側的一個盒子,分量不輕。
張明宇默契地在一旁警戒。陸子昂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儘量無聲地劃開那層厚厚的、已經有些發脆的透明膠帶。
盒蓋掀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紙張黴味和淡淡藥味的陳舊氣息撲麵而來。裡麵塞得滿滿當當,最上麵是一疊打印資料。
陸子昂拿起最上麵一份,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去。
標題赫然是:《“新生計劃”誌願者家庭跟蹤觀察記錄19982003)》。
下麵的表格裡,密密麻麻記錄著姓名、住址、家庭成員、健康狀況…
備注欄裡充斥著冰冷的術語:“g3型藥劑初代受體”、“觀察期出現疑似基因表達不穩定”、“建議加強監測”、“家庭經濟狀況惡化,停止供藥後個體c幼童)出現劇烈排異反應,於2001年11月終止觀察”…
終止觀察!陸子昂的手指猛地攥緊了紙張邊緣,指節發白。
冰冷的字眼像針一樣刺入眼中。他猛地抬頭看向張明宇,少年正湊過來,借著微光看清了紙上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巨大的恐懼。
糧票大叔的名字,張明宇母親的名字,甚至他自己童年時的化名…都清晰地列在其中!“終止觀察”後麵那個冰冷的日期,正是他母親去世前幾個月!
就在這時,陸子昂背包裡那台經過宇文殤“深度靜音改裝”據稱連蚊子放屁都聽不見)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但在此刻寂靜中卻清晰無比的震動嗡鳴!是宇文殤的緊急信號!
幾乎是信號震動的同一秒,倉庫深處猛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哐當——!!轟隆隆——!!!”
那聲音仿佛一百個鐵皮桶被人從十層樓推下,又像是一整排貨架被蠻力撞倒,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噪音在空曠巨大的倉庫裡被無限放大、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緊接著,是宇文殤那破鑼嗓子通過某種劣質擴音器發出的、響徹雲霄的嚎叫,還帶著點電流的滋滋雜音:
“啊——!!!我的古董留聲機!!!價值連城啊!!!哪個天殺的王八犢子撞的!!!賠錢!!!傾家蕩產你也得賠!!!”
這動靜,堪稱石破天驚!倉庫深處瞬間炸開了鍋!
“怎麼回事?!”
“哪裡爆炸了?!”
“快!過去看看!c區!聲音從c區傳過來的!”
紛亂的腳步聲、驚惶的叫喊聲、對講機刺耳的呼叫哨音,如同被捅了的馬蜂窩,從倉庫四麵八方湧向巨響傳來的方向。
原本死寂的倉庫瞬間沸騰起來,手電光柱瘋狂地亂晃,腳步聲在金屬地板上踏出密集而慌亂的鼓點。
混亂像潮水般湧向倉庫深處。陸子昂和張明宇藏身的c區角落,反而因為位置相對偏僻,暫時成了被喧囂遺忘的孤島。
隻有遠處應急燈投來的、被貨架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光影,在他們臉上明明滅滅。
張明宇還僵在原地,手裡緊緊攥著那份印有母親名字和“終止觀察”字樣的文件,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少年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那雙總是帶著點靦腆和信賴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痛苦和憤怒衝刷得一片赤紅,像受傷的幼獸,喉嚨裡發出壓抑的、不成調的嗚咽。
“師…師父…”他抬起頭,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置信的絕望,“是…是他們…是他們害死了我媽…對不對?”
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手中那份冰冷的文件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我爸…我爸他拚命加班…是不是…是不是想賺錢…想買藥救她…是不是?!”
他猛地抓住陸子昂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尋求一個能讓他不徹底崩潰的答案。
倉庫深處,宇文殤那驚天動地的“古董留聲機索賠”大戲顯然進入了高潮。
叫罵聲、物品碎裂聲、保安試圖壓製他的嗬斥聲混雜在一起,伴隨著持續不斷的、刺耳的金屬刮擦噪音陸子昂合理懷疑宇文殤在用滅世針瘋狂刮貨架),如同一場混亂的交響樂,反而為這片角落提供了最後的掩護。
陸子昂反手用力握住張明宇冰冷顫抖的手腕,力道堅定,試圖傳遞一絲力量。
他目光掃過少年慘白淚濕的臉,又迅速落回手中打開的檔案盒。
那裡麵,除了最上麵那份冰冷的跟蹤記錄,下麵似乎還有更厚的東西。
他快速翻動。下麵是一疊用牛皮筋捆紮的、泛黃的醫療檢測報告複印件。
報告上的姓名、照片雖然模糊,但輪廓依稀可辨——正是現在抗癌互助會裡那幾位骨乾成員!其中一份報告首頁,用紅筆醒目地標注著:“g3藥劑顯著副作用個體:編號07女,時年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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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附著一張小小的、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小女孩天真地笑著,手裡舉著一個粗糙的、用廢電線扭成的娃娃——正是抗癌互助會張大媽那個如今已上初中的小孫女!報告日期是十年前!
備注欄寫著:“基因表達異常呈現穩定藝術化傾向,持續觀察價值極高。
建議納入‘繆斯’項目備選。”
“繆斯”項目?!
陸子昂瞳孔驟縮!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帶來一陣冰冷黏膩的寒意。
他猛地想起林綰綰那雙在蘭博基尼旁、笑吟吟卻深不見底的眼睛,想起她指尖跳躍的詭異符咒,想起她那些看似荒誕卻步步緊逼的條件…難道…
“彆出聲!”陸子昂猛地按下張明宇的頭,兩人再次緊貼貨架。
一束手電光柱帶著急促的腳步聲,從距離他們僅隔兩排貨架的通道快速掃過,顯然是某個被宇文殤那邊吸引過去、又半路折返查看情況的保安。
光柱消失,腳步聲遠去。
倉庫深處宇文殤製造的噪音似乎也小了一些,大概是保安們終於暫時“控製”住了那個“痛失古董”的瘋子。
時間不多了!必須立刻撤離!
陸子昂不再猶豫,迅速將那份關鍵的家庭跟蹤記錄和張大媽孫女的醫療報告抽出來,塞進自己外套內袋。
他看了一眼還在無聲流淚、眼神空洞的張明宇,果斷地將整個打開的檔案盒塞進旁邊一個半空的、裝著廢棄包裝泡沫的大紙箱裡,用泡沫塊草草掩蓋了一下,儘量恢複原狀。
糧票大叔的值班表複印件被他迅速折好,重新塞回張明宇背包的暗格。
“走!跟著我!”陸子昂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他拉起渾渾噩噩的張明宇,沿著來時的陰影,向著那個通風口的方向,如同兩道無聲的幽靈,快速撤退。
倉庫深處的喧囂尚未完全平息。
宇文殤那中氣十足、帶著哭腔的控訴“我那留聲機是乾隆爺禦賜的!你們賠得起嗎?!”)斷斷續續地飄過來,成了他們撤離路上唯一的、荒誕的背景音。
當兩人終於從那狹窄的通風口鑽出來,重新呼吸到外麵帶著鐵鏽味的冰冷空氣時,宇文殤像隻大號土撥鼠一樣,猛地從一堆廢棄的隔熱棉後麵躥了出來,安全帽歪戴著,臉上蹭了好幾道黑灰,手裡還拎著一個被他改裝得麵目全非、正在冒煙的…破舊鐵皮水桶?
“老陸!明宇!你們可算出來了!急死我了!”他壓低聲音,眼睛賊亮地掃過兩人,“怎麼樣?
我那邊動靜夠大吧?‘古董留聲機’變奏曲,震撼不震撼?效果絕對拉滿!那幾個保安臉都綠了!”
他嘚瑟地拍了拍手裡還在冒煙的鐵皮桶,桶身被砸得凹凸不平,桶底還焊著幾根彈簧和一個小型電喇叭。“
宇文牌全自動噪音汙染係統,居家旅行,吸引火力,必備良品!”
張明宇低著頭,一聲不吭,隻是用力抱著懷裡的背包,肩膀還在微微抽動。
陸子昂拍了拍宇文殤的肩膀,沒理會他的邀功,語氣凝重:“先離開這鬼地方。有重大發現,回去說。”
宇文殤臉上的得意瞬間收斂,他看了看陸子昂凝重的表情,又看了看張明宇失魂落魄的樣子,意識到事情遠比想象中嚴重。
他不再廢話,點點頭,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周圍:“跟我來!這邊!”
三人借著廢墟的掩護,迅速消失在工業區濃重的夜色裡。身後,鼎盛製藥那龐大的倉庫在探照燈下沉默地矗立著,像一頭蟄伏的、滿身汙穢的巨獸。
倉庫深處隱約還傳來保安氣急敗壞的嗬斥和對講機的雜音,而那個寫著“c7f”標記的角落,那個被草草掩蓋的檔案盒,如同一個被撬開的潘多拉魔盒,正無聲地散發著致命的寒氣。
陸子昂摸了摸外套內袋裡那兩張薄薄的紙,感覺它們燙得像燒紅的烙鐵。
跟蹤記錄、基因報告、“終止觀察”、“繆斯項目”…還有張明宇眼中那瀕臨破碎的絕望和仇恨。
這場仗,才剛剛開始。而林綰綰和她背後那隻看不見的手,似乎早已將棋子,布到了他們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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