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空氣像是凝固的、餿掉的油。廉價香薰拚命噴吐的茉莉香精,撞上地上那頂假發殘餘的泔水味,再混合著宇文殤機械臂散熱孔排出的淡淡機油熱氣,攪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名為“勝利”的怪味。陸子昂癱在沙發裡,後腦勺抵著冰涼的皮革,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著他那張寫滿“我是誰我在哪兒”的臉。
+14.28
金光閃閃。貨真價實。小數點後兩位都透著股荒謬的踏實。
五十萬的高山,吭哧吭哧爬了那麼久,流血流汗還差點被野豬捅了、被毒湯灌了、被假發砸了……最後,是被一頂從泔水桶裡撈出來、裹著“社死保鮮膜”的破假發,給填平的。還他媽有找零。
“昂哥……”宇文殤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顫音,他那條嶄新的“工蟻”機械臂小心翼翼、無比嫌棄地,用一根合金指尖戳了戳地上那攤失去光澤、蔫頭耷腦、還粘著片爛菜葉的粉色災難,“咱這……算是……上岸了?”他眼神複雜,像是剛目睹自家祖墳被雷劈了還冒了青煙,不知該哭該笑。
陸子昂沒吭聲,隻是把懷裡那喇叭又摟緊了些。這祖宗剛飽餐一頓“高純度社死能量殘留”,此刻通體溫潤,銅皮下仿佛流淌著吃飽喝足後的慵懶暖意,連帶著他掌心都熱乎乎的。這感覺……踏實,又他媽邪門。像是抱著一塊燒紅的金磚,燙手,但值錢。
他抬起眼皮,視線掃過門口杵著的那三個工裝男。臉上橫肉那位,搓著手,眼神像鉤子,死死黏在那頂肮臟的假發上,貪婪幾乎要滴出來。旁邊兩個,一個盯著他鼓囊囊的口袋大概幻想裡麵是成捆的現金),一個偷瞄宇文殤那條閃亮的機械臂,喉嚨滾動。
雷達的嗡鳴在左耳深處低吟,清晰地將門外三人翻騰的欲念翻譯過來:
“媽的!白忙活了?假發廢了!錢呢?”
“姓陸的不會賴賬吧?看他那窮酸樣!”
“那條金屬胳膊……拆了賣零件能值不少……”
“王導那邊沒法交代了……不如……”
惡意如同冰冷的蛇信,嘶嘶作響。
陸子昂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他慢吞吞地坐直身體,沒看那三人,反而彎腰,用兩根手指——極其小心地避開油汙和爛菜葉——撚起那頂粉色的、飽經滄桑的假發一角。入手微涼,殘留的粘液觸感滑膩,還帶著一股頑固的、複合型的餿味。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假發那廉價尼龍發絲的瞬間!
“嗡——!!!”
左耳深處的雷達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極其尖銳、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的警報!一股龐大、混亂、帶著強烈精神汙染的“情緒噪音”洪流,順著指尖猛地衝進他的感知!
不是惡意!是更可怕的東西!
是無數碎片化的、被強行壓縮的極致情緒:
絕望!被塞進泔水桶的窒息感)
惡臭!腐爛食物和油脂混合的生理性厭惡)
粘膩!“保鮮膜”包裹下無處可逃的窒息)
屈辱!作為“王冠”卻被當成垃圾踐踏的憤怒)
還有……一絲微弱卻尖銳的、屬於王導的、砸東西時無能狂怒的咆哮回響!
這股混合了物理惡臭和精神汙染的“泔水精神風暴”,如同高壓水槍,狠狠衝刷著陸子昂的神經!他眼前猛地一黑,胃裡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比被野豬追、被毒湯熏更甚!
“呃!”陸子昂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觸電般甩開假發,手指在昂貴的沙發扶手上蹭了又蹭,仿佛沾上了什麼劇毒。
“昂哥?咋了?”宇文殤嚇了一跳,機械臂下意識地護在身前。
門口那三個工裝男也被陸子昂的劇烈反應弄懵了,貪婪的眼神裡摻進一絲驚疑。
陸子昂喘著粗氣,心有餘悸地看著地上那頂假發。這玩意兒……成精了?還是被“聖壇”的粘液和泔水泡成了精神汙染源?
就在這時,休息室那扇厚重的門,被一隻塗著暗紅色蔻丹的手,無聲地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