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棉紡廠宿舍區那棟斑駁的筒子樓,在深夜裡像個沉默的巨獸,隻有零星幾個窗口還亮著昏黃的燈,透著一股被時代遺忘的疲憊。
陸子昂他們的廂式貨車像幽靈般滑到樓下陰影處,熄了火。
“宇文,東西!”陸子昂壓低聲音。
宇文殤立刻從他那堆“破爛”裡翻出幾個改造過的設備:一個偽裝成鑰匙扣的廣角微型攝像頭,一個嵌在舊收音機外殼裡的高靈敏度拾音器,還有幾個紐扣大小的……信號乾擾器?
他麻利地把攝像頭彆在陸子昂外套領口內側,拾音器塞進他口袋裡,收音機外殼則遞給了老王頭。
“乾擾器乾嘛的?”老王頭疑惑。
“防止他們狗急跳牆,用信號屏蔽器掐直播。”宇文殤齜牙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老子加了反向增益,他們越屏蔽,咱信號越強!”
陸子昂沒說話,隻是最後檢查了一下領口的攝像頭角度,確保能清晰拍到目標。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帶著老王頭和宇文殤,如同夜色中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潛入樓道。
樓道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淡淡的尿騷氣。按照老王頭侄子提供的模糊信息——“好像是三樓最東邊那戶”,他們很快找到了目標。
門縫底下透出一線微弱的光,裡麵隱約傳來壓抑的爭執聲。
“……爸!不能簽!那是……昧良心!”
“你懂什麼!良心……良心能換你透析嗎?!能換你活命嗎?!”
“咳咳……咳……就算死……也不能害人……”
是老劉頭和他兒子的聲音!還有一個尖利的女聲在不停煽動。
陸子昂對宇文殤使了個眼色。宇文殤會意,立刻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操作。
幾秒鐘後,陸子昂領口的微型攝像頭指示燈悄然亮起,一個不起眼的直播間在“鹹魚天團”賬號下悄然開啟,標題簡單粗暴:
【深夜抓鬼實錄】百萬支票與垂死的良心
沒有預告,沒有預熱,但標題本身就像一顆深水炸彈。瞬間,聞風而來的夜貓子、一直關注事態進展的網友、還有鼎盛那邊時刻監控的水軍,如同潮水般湧入直播間!
畫麵有些晃動,視角偏低陸子昂領口高度),但足夠清晰:一扇油漆剝落的舊木門,門縫下的光線,還有門內傳來的、清晰可辨的爭吵!
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真直播抓鬼?!”
“這視角……陸老師這是把攝像頭彆胸口了?”
“裡麵吵得好凶!是那個‘癱瘓受害者’同款?”
“百萬支票?什麼支票?鼎盛的買命錢?!”
陸子昂沒看彈幕,他抬手,沒有猶豫,直接敲響了門!
“咚!咚!咚!”
門內的爭吵聲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鐘後,門被拉開一條縫,露出一張帶著警惕和慌亂的中年女人的臉,正是老劉頭的侄女。“誰啊?大半夜的!”
“社區送溫暖。”
陸子昂的聲音平靜無波,同時身體微微前傾,領口的攝像頭精準地捕捉到了門縫內的景象:狹窄淩亂的客廳,一張行軍床上躺著個臉色蠟黃、插著管子的年輕人劉大強),床邊坐著一個佝僂著背、滿臉淚痕和掙紮的老頭老劉頭),還有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眼神躲閃的年輕人鼎盛的“法律援助”)正慌忙地把一遝文件和一支筆往身後藏!
直播鏡頭將這一切纖毫畢現地呈現在所有觀眾眼前!
“社區?”侄女狐疑地打量著陸子昂和他身後的老王頭、宇文殤,“我們沒申請……”
“我們申請了!”陸子昂直接打斷她,側身一步,巧妙地用肩膀抵住了門,讓鏡頭視野更開闊。他目光如電,直接越過侄女,鎖定在屋內的老劉頭和那個西裝男身上。
“劉大爺是吧?我們是抗癌互助社區工友代表,聽說您家遇到了困難,特意來看看。”
老劉頭看到陸子昂的臉,渾身猛地一哆嗦,眼神驚恐地看向那個西裝男,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劉大強也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侄女一把按住。
西裝男臉色劇變,強作鎮定地站起來:“什麼互助社區?沒聽說過!
我們是劉大爺的法律顧問,正在處理私事!請你們立刻離開!否則我報警了!”他色厲內荏地威脅,同時試圖擋住鏡頭。
“法律顧問?”陸子昂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非但沒退,反而又往前逼近一步,領口的攝像頭幾乎要懟到西裝男臉上,“巧了,我們社區也有法律顧問。
老王頭,給這位‘同行’看看咱們顧問的名片?”
老王頭立刻配合地從他那百寶箱似的舊挎包裡,掏出一張皺巴巴、邊緣都磨毛了的名片——上麵印著“老王頭社區法律援助中心主要業務:討薪、工傷認定、防詐騙)”,聯係電話還是手寫的。
彈幕笑噴了:
“神特麼同行!老王頭yyds!”
“這名片包漿了!一看就是老江湖!”
“西裝男臉都綠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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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男被這土到極致的名片噎得說不出話,臉漲成了豬肝色。
陸子昂不再看他,目光轉向渾身發抖的老劉頭,聲音陡然沉了下來,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劉大爺,一百萬,買您兒子一條命,再搭上您一輩子的名聲和良心……這買賣,您真覺得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