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她和那老男人的事兒特彆俗套，漂亮的女大學生認了個比自己爸還大一歲的‘乾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沒多久，她懷孕了，‘乾爹’很開心，對她更好了，好到讓她覺得自己可以轉正。”
“畢竟家裡的黃臉婆已經老了，身材走樣，麵目猙獰，她的兒子也不爭氣，成績墊底，打架鬨事，‘乾爹’提起來就煩。”
“她年輕漂亮，肚子裡還揣著‘小太子’，勝算很大是不是？”
方厭之就像一個儘職儘責的說書人，語氣抑揚頓挫，感染力極強，方厭之期待地看著芮芙，像是希望他的故事能吸引她。
芮芙隻是捧著方厭之的臉，和他額頭蹭著額頭，當個合格的聽眾，隻傾聽，不評價。
方厭之盯著她，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不滿她沒配合他的演出，又像是有點高興，嘴角要翹不翹的。
芮芙伸手捏了捏方厭之的耳朵，握著她的手貼著自己，又道：
“她懷孕期間得到了很好的照顧，連曾經扇她巴掌的黃臉婆都要退避三舍，肚子裡又是確定的男孩兒，她那段時間真是意氣風發，簡直活成了另一個人。”
方厭之臉上的諷刺越來越明顯，語氣卻像是在講童話故事般俏皮。
“她生下了孩子，沒等到想要的名分，隻等來了大學的退學通知，還有對她插足彆人家庭的負麵輿論，住著的房子、開著的車子也被收了回去。”
“除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和一堆沒什麼用的包包奢侈品，她什麼都沒得到。”
“哦，還有一筆巨額債務，”方厭之笑容誇張，“多蠢呐，人家給她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人家的夫妻共同財產，都是可以要回去的，花錢倒貼老男人，真是……”
“她叫方寧，有人說她連名字都是個笑話……真的太可笑了。”
芮芙用手捂住方厭之的嘴，止住了他尖刻的話語，也不讓他繼續維持那種誇張的笑了。
“你一定很不想要這樣的父母吧？”芮芙看著方厭之，眼神中沒有同情和憐惜，隻是很平靜地敘述事實。
芮芙放開了手，改為擁抱，一下一下輕撫方厭之的脊背。
“確實很不幸，你在天上選了一個自己都活不明白的女孩子做母親，跟著一個三觀被打碎，上不去天堂又回不到地麵的母親，小時候一定很辛苦，是不是？”
方厭之靠在芮芙肩膀上，聲音悶悶地傳來，“是啊，小時候連菜市場都去不起，隻能等下午菜市場收攤了，去撿人家不要的爛菜葉子，有錢的時候，就去魚攤買一條巴掌大的鯽魚，五塊錢，那是我唯一買得起的肉。”
“攤主看到我時總是笑得很熱情，撈給我那種要翻不翻的，或者肚子已經翻起來的魚。他說那種魚最煮湯好喝。”
方厭之躺下來，頭枕到芮芙腿上，手也放在上麵，像是想汲取一些溫暖。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說的是假的，我怎麼配得到最好的東西？可我還是想相信他，隻要我相信了，我就得了最好的。”
方厭之笑得身體顫抖起來，還是沒能藏住聲音裡那一點點鼻音。
芮芙看方厭之狀態不是很好，便伸手給他按了按太陽穴。
“我小時候，其實在外公外婆家住過一段時間，他們給她在老家找了工作，外公外婆並不喜歡我，看著我時總是充滿厭惡，但他們還是會給我買新的衣服，每天都有新的飯菜，可以一直吃飽。”
“現在想起來，那二十多天是我小時候過得最好的日子，屋子可以曬到陽光，屋子大到可以正常在裡麵走路，就算討厭我，也不會用數據線抽我，更沒有不讓我吃飯。”
“可是這樣的日子我隻過了二十幾天，她說工作太辛苦了，一個月4000，都不夠她買一雙鞋。”
“她又帶我回到了這裡，外地戶口入學要交擇校費之類的，總之很麻煩，我沒有去上學，就在家裡看她大學時的書和電腦。”
“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也算不錯，我在電腦上陪彆人打遊戲，做點小程序賣掉，也能得到一些錢，就算她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也餓不死。”
“可是她不知道又去惹了什麼人，在某一天，一大群人高馬大的人衝進來，家裡都站不下那麼多人，一半圍在外麵，一半進到家裡拿東西。”
“她的那些包啊、衣服的都被拿走了，連家裡唯一有用的電腦也被摔了。那些人還在牆上潑油漆，房東也不讓我們住了，隻能去住更便宜的地下室。”
“地下室沒有窗戶，曬不到太陽，又潮濕，我身上起了疹子，很癢，抓破了又痛，結痂了又開始癢。”
“最窮的時候，她的大學教材都要拿去當廢紙賣，兩毛一斤，賣的錢甚至不夠吃兩碗麵，隻能買一碗麵，我和她一起吃。”
“那時候我甚至希望她能把我賣掉，無論是賣進山裡，還是賣去挖心挖肝都好，至少給我個痛快。不要再痛苦下去。”
方厭之重重呼出一口氣，鬆了口氣般，“後來她真的把我賣了，我讓她把錢打給外公外婆，然後回老家去，不要再回這裡，我甚至保證過以後每個月會給她打錢，可她偏聽了老男人會和她去國外再續前緣的鬼話，拿著機票就去了國外。”
方厭之說到這兒停了一下，以手掩麵，又低低笑了起來，“兩百萬一晚上就輸光了……”方厭之笑得說話都說不清楚了，人無語到極點的時候真的是忍不住笑。
“出國第二天就讓嗑大了的黑哥當街爆頭，人家對付她的手段都沒來得及用上。”
“她但凡聽我一次呢？我說了我可以養她，她非要去做那些事，拉都拉不住……”
方厭之有種把多年積攢的無語和憋屈都發泄出來的爽快感，雖然一起生活了八年，但方厭之對她其實沒多少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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