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
室內擺上了加了薄荷的冰鑒,拉動抽繩,上方的扇葉旋轉,涼風習習。
教坊司最善舞的伶人帶著她的團隊獻上一曲響屐舞,踏著節奏踢踏,衣袂翻飛,鈴聲悅耳。
芮芙靠著美人榻,看得津津有味。
謝閻跪侍在旁,在給她染蔻丹。
蔻丹染出來的指甲不比現代的指甲油差,就是著色時間短,隔一兩天就要染一次,謝閻也是有心,每次都挑在她小憩或者像這樣坐下來休息放鬆的時候替她弄好,倒是不麻煩。
芮芙每次看自己的指甲,都是鮮豔有光澤的,有時候顏色還不一樣,有時是正紅,有時是嬌俏的淺粉。
謝閻……
隻能說不愧是擁有男主資質的強人,芮芙手底下的春雨春桃已經是十分忠心得力的了,交給她們的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但謝閻不一樣,叫他做了一,剩下的一二三四五他自己就能做好,根本不必操心,最後拿到她麵前的,就是她要的那個結果,甚至更好。
不是春雨春桃不好,而是謝閻太過出色,芮芙不由自主地就會更多的倚仗他,將他視作可以商議對策的良臣,而非單純的奴仆。
自然,謝閻隨侍身邊的機會就更多了。
看習慣了那張臉,芮芙也沒剛見麵時那麼鬼迷心竅了,不過伺候人的事兒果然是男人乾起來比較利索。
謝閻骨架大,力氣足,長手長腳的,乾啥都方便。
這麼想著,芮芙偏頭去看在榻邊跪著的謝閻,他不是在她身後侍立,就是跪在她手邊,無論做什麼,總是謙卑臣服到極致的模樣。
芮芙說過幾次,叫他不必如此,因為比起為奴,謝閻在她這裡更適合為臣。
但謝閻隻是謙卑地答:“宮中規矩如此,奴不敢因自身有損娘娘威儀。”
說過幾次,謝閻無動於衷,芮芙也就隨他去了。
指甲染好了,芮芙拿到眼前看了看,顏色鮮亮又均勻,十分好看。
“謝閻,本宮瞧你行止有度,六藝皆通,不像是窮苦出身,怎會到宮裡來呢?”
芮芙探究地看向跪在矮榻旁的人。
“奴出身襄陽謝氏,祖父曾為襄陽侯,十年前元嘉之亂被誅殺。”
謝閻說得十分平靜,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芮芙了然地點點頭,十年前的朝局比如今更亂,藩王割據,你方唱罷我登場,皇帝年年換。
“前朝有中車府令、有太史公,皆是宦官出身,英雄莫問出處,想來謝卿也定大有作為。”
對曾經身處高位的人而言,跌落雲端,會比本就在低處的人更痛苦。
芮芙改了對謝閻的稱呼,是表示願意以臣工待之,而非奴仆,願意給他重回本位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