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神魔。
這四個字,仿佛蘊含著一種超越了言語的魔力,在眾人心海中掀起無儘的波瀾。
那是淩駕於混元無極大羅金仙之上的境界。
吳雙眸光深邃,心念電轉。
他知道,在盤古大神所處的大道境之下,大道神魔,幾乎便等同於不朽與無敵。
他們並非僅僅是力量的強大。
更是規則的化身。
權柄的執掌者。
一方大道神魔,便獨掌一條完整大道的至高權柄。
這是何等概念?
吳雙的腦海中,一幅浩瀚的畫卷徐徐展開。
若有一尊執掌火之大道的生靈,成就了大道神魔之位。
那麼,從那一刻起,諸天混沌,億萬寰宇,所有世界,所有位麵……
一切與“火”相關的法則,其最終的源頭,都將指向祂。
每一簇凡火的燃燒。
每一顆恒星的閃耀。
每一個生靈體內運轉的火行靈力,每一次催動的火焰神通。
所有的一切,都將化作涓涓細流,彙入祂的力量長河,成為祂永不枯竭的神力源泉。
他們,便是一條大道的行走化身。
是規則本身。
是至高的存在。
一念至此,即便是吳雙,心神也為之震動。
他的視線,從虛無的遠方收回,重新落在了眼前那名女子的身上。
那雙平靜的眼眸,此刻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直抵本源。
“事已至此。”
吳雙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
“古姑娘,你的來曆,是否也該告知我等了?”
空氣中的肅殺與震撼,因他這一句話,悄然流轉,化作了另一種審視與探尋。
古無月抱著女兒的手臂微微一緊。
她迎上吳雙的目光,在那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中,看到了一種了然。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已被這位深不可測的恩公看穿了七八分。
她沒有隱瞞的理由,更沒有隱瞞的資格。
她輕輕頷首,隨即,一縷苦澀與追憶,染上了她的眉梢。
“恩公慧眼如炬。”
“小女,的確並非尋常的古族之人。”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將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從記憶的塵埃中剝離出來。
“小女的父親,乃是滄瀾仙王。”
滄瀾仙王!
這四個字一出,鎮元子等人心頭皆是一跳。
能以“仙王”為號,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隻聽古無月繼續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源自血脈的驕傲,與一絲無法抹去的黯然。
“家父坐鎮古族天域的極南之境,鎮守滄瀾城。”
“滄瀾城,是古族抵禦古妖天域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雄關。那裡與古妖天域的疆土犬牙交錯,戰火終年不息,無數歲月以來,不知有多少古妖族的強者,想要叩關而入。”
她的敘述,讓眾人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座孤懸於天地儘頭,沐浴著無儘戰火與殺伐的宏偉仙城。
而她的父親,便是那座仙城的主宰。
一位仙王。
“也正因如此,小女此前……不慎遭了那古妖族的毒手。”
提到此事,她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去,一絲恨意與後怕,在她眼中交織閃爍。
“是古妖族的鱗夢天尊,設下了歹毒的陷阱,這才……這才將我擒獲,打入了那方暗無天日的囚牢天地。”
她的目光,落在了懷中女兒安靜的睡顏上。
那張稚嫩的小臉,是她在那片絕望之地中,唯一的微光。
她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撫過囡囡的臉頰,那動作,帶著無儘的珍視。
可她的聲音裡,卻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歉意與自責。
“最苦的,還是我這可憐的孩子……”
“若非為我所累,她又何至於此……”
吳雙靜靜地聽著。
一切,都和他預想的相差無幾。
果然。
這位古姑娘的來華,遠比表麵上看到的要複雜得多。
仙王……
這個封號,在這片諸天仙域的秩序之中,必然代表著一方巨擘。
其實力,就算未到仙帝那般的巔峰之境,也絕對是踏入了混元無極大羅金仙的門檻。
一尊仙王之女。
一位金枝玉葉的仙域公主。
竟會被敵人算計,被擒入一方遺棄的世界,淪為階下之囚。
讓她受儘了無儘的折磨與磨難。
甚至,若非自己一行人恰好降臨,她與她的孩子,恐怕早已化作了一捧枯骨,徹底隕落於那片蠻荒之地。
這其中的際遇,當真是世事無常,命運難料。
仙王之女。
金枝玉葉。
淪為階下囚,於蠻荒囚籠中誕下血脈,險些與女兒一同化作枯骨。
這其中的曲折與辛酸,無需言語,已然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
吳雙的思緒在飛速運轉。
他救下的,不僅僅是一個可憐的母親,更是一枚足以撬動這片陌生仙域格局的關鍵棋子。
仙王之女的恩情,其份量,無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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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剛剛降臨此界,尚無根基的祖巫們而言,這無疑是雪中送炭。
一個穩固的立足點,一個強大的本土盟友,一個能讓他們迅速了解並融入這方諸天秩序的絕佳契機。
他平靜的目光,掠過古無月那張交織著悲戚與希冀的臉龐,最終落定。
不管怎麼說。
此番,他們也算是成功脫離了那方囚牢天地。
並且,成為了這位仙王之女的救命恩人。
一個落腳之處,已然有了著落。
思緒至此,吳雙不再沉默,他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凝滯。
“滄瀾城,距離此地多遠?”
他的話語不帶任何情緒的起伏,卻自然而然地將眾人的注意力從過往的悲劇中拉回到了現實。
“我們不妨前去拜訪滄瀾仙王,也算尋一處安身之所。”
這句話,與其說是商議,不如說是一種決定。
古無月猛地抬頭。
那雙黯淡許久的眼眸中,瞬間被一束光點燃。
是啊。
回家。
她可以回家了。
失蹤多年,生死未卜,父王該是何等的憂心與掛念。
一想到父親那偉岸如山的身影,她抱著女兒的手臂便收得更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順著血脈衝擊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幾乎要顫抖起來。
“恩公請看。”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急切與顫音。
話音未落,她已抬起素手,指尖縈繞著一縷純淨而玄奧的仙光,淩空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種潤物無聲的法則在悄然彌漫。
她指尖的仙力,仿佛一滴墨,滴入了名為“虛無”的清水之中。
下一瞬。
轟!
以她指尖為中心,一幅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浩瀚的宏偉畫卷,驟然在眾人眼前鋪展開來!
那是一道波瀾壯闊的星圖。
無數星辰、星河、星域,以一種玄奧至極的方式排列組合,光影交錯,繁複到了極致,卻又蘊含著某種至高的秩序。
億萬道光華在其中流轉,仿佛將整個諸天仙域的縮影,都呈現在了這方寸之間。
而在那星圖之上,有無數片廣袤的疆域被清晰地標注出來,那是屬於古族的領地。
在這些領地之內,一個個璀璨奪目的光點,正以一種恒定的頻率閃耀著,明亮得無法忽視。
它們是這無垠黑暗宇宙中,最醒目的坐標。
“此法名為‘大星圖術’,是我古族之人行走於浩瀚天域,專門用以尋路定位的秘術。”
古無月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源自血脈的自豪。
“那些光點,便是我族在各個關鍵世界節點設立的‘星炬’。”
“催動此法,便可知曉所有星炬的方位。它們,便是這無垠虛空中,永不熄滅的路標。”
鎮元子等人看得心神搖曳。
這是何等驚人的手筆!
在無數個大世界之中,建立起一座座巨大無比,光耀寰宇的星炬,隻為了指引族人歸家的方向。
這種底蘊,這種魄力,遠超他們的想象。
吳雙的眼底,同樣閃過一抹異色。
他看到的,是比鎮元子等人更深層的東西。
這不僅僅是路標。
每一座星炬,都是一個能量源,一個監控節點,一個法則信標。
無數星炬連成的網絡,便是古族對這片廣袤天域絕對統治力的體現。
這古族,當真不凡。
就在這時,一個盤桓在吳雙心頭許久的疑問,再次浮現。
他看向古無月,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
“我一直有些奇怪。”
“據我所知,古族血脈霸道無匹,專修肉身,當無法誕生元神。為何你們……”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無比清晰。
古無…月,以及她懷中的女兒囡囡,都擁有著清晰可辨的元神波動。
這與他認知中的“古族”,截然不同。
聽到這個問題,古無月臉上的激動與期盼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澀的笑意。
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
“想來恩公所說的,是我古族的先祖們吧?”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追憶與敬畏。
“在那片虛空禁區之中,的確存在著我古族的先祖。他們,是最為原始、也最為純粹的古族。”
“他們的肉身,便是天地間最強的神兵,一滴血便可壓塌一方世界,力量無窮無儘,但他們生來過於強大的肉身,受到了大道的桎梏,這才無法誕生元神。”
她頓了頓,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而我們這一支,嚴格來說,是先祖的後裔。”
“在某個遙遠的時代,我族的某位先祖,與古神族的偉大存在血脈交融,這才有了我們這一脈的傳承。”
“古神族的血脈,為我們洗去了血脈中那份原始的‘汙濁’與‘桎梏’,也賦予了我們……誕生元神的能力。”
原來如此。
吳雙心中瞬間了然。
他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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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
難怪他感覺古無月的肉身強度,雖然遠超尋常生靈,但比起他認知中那種每一個細胞都堪比一顆星辰的原始古族而言,差距不可以道裡計。
她們是以犧牲部分純粹的肉身力量為代價,換取了修煉元神,感悟大道的可能。
是先祖與後輩的關係。
也是……一種血脈的演變與分化。
“罷了。”
吳雙收回了思緒,這些隱秘過往,以後有的是時間去了解。
“這些事,日後再說。”
他的語氣恢複了平靜,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們,即刻前往滄瀾城。”
“好!”
古無月重重點頭,再不遲疑。
她將那大星圖術的催動法門與核心印記,化作一道信息流,直接傳授給了在場的吳雙以及十二祖巫。
對於他們這等級彆的存在而言,領悟這種秘術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嗡!
吳雙的腦海中,那幅浩瀚的星圖瞬間清晰起來,每一個星炬的坐標都烙印在了他的意識深處。
他鎖定了其中一個位於極南邊境,燃燒得最為熾烈,充滿了鐵與血氣息的星炬。
那裡,就是滄瀾城。
下一刻。
他不再有任何停留。
抬手,對著前方的虛空,悍然一撕!
刺啦!
堅固無比的仙域空間,在他的麵前,脆弱得同一張薄紙。
一道漆黑深邃,通往未知次元的裂縫被強行撕開。
吳雙一步踏入,十二祖巫與抱著女兒的古無月緊隨其後。
空間閉合。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這片虛無之中。
有了大星圖術的指引,他們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古族天域之中,終於不再是無頭的蒼蠅。
前路,已然明晰。
......
自吳雙撕開虛空,踏入那未知次元之後,時間便失去了意義。
在無垠的黑暗與死寂之中,唯有腦海深處那幅大星圖術烙印下的坐標,是唯一的光。
那是一場漫長到足以磨滅心智的旅途。
空間傳送的撕扯力,早已被眾人強悍的肉身所無視。
真正考驗的,是神魂在永恒孤寂中的忍耐。
數十年光陰,在指尖彈指而過。
對於他們這等級彆的存在,這不過是一次稍長時間的閉關。
但當那座代表著“滄瀾城”的星炬,終於從一個遙遠的光點,逐漸在視野中占據一席之地時,連十二祖巫那萬古不化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動容。
古無月更是早已淚流滿麵,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兒,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是家的方向。
那是血脈的歸宿。
然而,當那座“城”的真正輪廓,徹底映入眼簾時,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為之一滯。
那不是城。
或者說,用“城”這個字來形容它,是一種褻瀆。
一條血色的長城,橫亙在冰冷的星河之中,將整個宇宙都分割成了兩半!
它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視線的儘頭,依舊是那猩紅的城牆,一直蔓延到光都無法抵達的黑暗深處。
它太高了,高到足以讓星辰在它麵前淪為卑微的塵埃。
它太古老了,牆體上布滿了刀劈斧鑿的痕跡,更有巨大到難以想象的爪痕與拳印,似乎曾有禁忌生靈在上麵瘋狂攻伐。
牆體並非磚石,而是由一種暗紅色的金屬與巨獸骸骨澆築而成,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其上,億萬道靈光如呼吸般明滅。
每一道靈光,都是一座殺伐大陣的核心。
無窮無儘的殺陣彼此勾連,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絕對壁壘,那股鐵與血的氣息,濃烈到化為實質,撲麵而來,讓人的神魂都感到刺痛。
這,就是滄瀾城?
這分明是一座鎮壓在邊境的戰爭雄關!
饒是吳雙見慣了洪荒天地的波瀾壯闊,見過那撐天拄地的不周山,見過那浩瀚無垠的四海。
可眼前的景象,依舊超出了他的認知極限。
這不是神跡,也不是天成。
這是由一個種族,以無上偉力,生生鑄造出的戰爭壁壘!
“那……那是什麼?”
祝融的聲音帶著一絲乾澀,他指向長城的另一端。
所有人的目光隨之望去。
在那血色長城的背後,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裡,是一片純粹的、粘稠的、散發著無儘不詳與詭異的黑暗。
無數能夠扭曲心智,汙濁元神,讓仙佛墮落為妖魔的詭異妖氣,在其中翻滾、咆哮。
那片黑暗,仿佛一個活物。
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正在不斷侵蝕宇宙的活物。
它每一次蠕動,都讓周遭的虛空法則發生紊亂。
它每一次呼吸,都似乎有無數個世界在其中生滅。
吳雙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能感覺到,那妖氣之中,蘊含著一種極致的惡意,一種針對一切生靈的、源自根源的汙染與同化之力。
任何生靈,一旦被其沾染,下場便隻有一個。
被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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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那片黑暗的一部分。
此刻,他終於明白,這座血色長城存在的意義。
它不是為了彰顯武力。
它是為了守護。
守護長城之內的這片天域,不被那片詭異的黑暗所吞噬。
“恩公,我們過去吧。”
古無月的聲音將吳雙的思緒拉回。
她指著前方。
“這座‘鎮妖關’的禁製,隻針對身懷妖氣的生靈,對我們……並無阻礙。”
吳雙頷首。
他能感覺到,當他們靠近時,那血色長城之上,有數道磅礴如淵海的神念掃過。
那些神念冰冷、警惕,帶著審視的意味。
但在確認他們並非妖邪之後,便悄然退去。
一道無形的門戶,在他們前方的城牆上緩緩洞開。
沒有絲毫猶豫,一行人邁步而入。
穿過城牆的瞬間,仿佛從極寒的冬夜,一步踏入了盛夏的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