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空氣的每一粒塵埃都仿佛浸透了滄瀾仙王言語中的沉重。
虛空禁區。
這四個字,是烙印在諸天仙域所有生靈神魂深處的血色禁忌,代表著有去無回的終焉與無法名狀的大恐怖。
吳雙沒有立刻回應。
他的目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穿透了大殿中浮動的光塵,直視著滄瀾仙王那雙寫滿歲月與期盼的眼眸,等待著他將最後的底牌揭開。
他洞悉,這位仙王拋出的籌碼有多驚天動地,其背後所求之事的凶險,便會是同等量級的深淵。
吳雙這副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讓滄瀾仙王心中對他的評價,再次拔高了一個層次。
這位活了無儘紀元的老仙王,胸膛微微起伏,不再有任何試探與保留,將那被塵封的古老秘辛,一字一句地剖白開來。
“老夫所說的那處禁區,名為‘帝屍魂界’。”
“一片被諸天遺棄的太古戰場,傳聞之中,隕落於其內的仙帝,不止一尊。無儘歲月衝刷,帝血浸染了每一寸土地,帝隕的怨念與不甘交織成網,最終化作了一方絕對的死地。生靈踏入,即是終途。”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仿佛僅僅是述說這個名字,都在觸動某種橫亙萬古的禁忌。
“而在那帝屍魂界最核心的絕地深處,彙聚了整片古戰場的死亡與造化,於腐朽的儘頭,誕生出了一枚諸天仙域都無比罕見的......”
“極品混沌靈果,陰陽帝血果!”
“此果,是煉製一爐真正六品聖丹——陰陽帝血丹的唯一主藥!”
陰陽帝血丹!
當這五個字落下的瞬間,大殿內的氣流都出現了刹那的凝滯。
即便是帝江、女媧這等見慣了紀元沉浮的大能,神情也第一次出現了清晰可辨的動容。
滄瀾仙王無視了眾人的震撼,繼續解釋,他的語速不快,卻字字如錘,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此丹,有兩大逆天功效。”
“其一,洗筋伐髓,重塑道軀。可令修士的肉身強度發生本質性的躍遷,直抵大道本源。”
“其二,也是此丹真正的價值所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吳雙,帶著一種極致的誘惑。
“它能助修士勘破一切虛妄,斬斷所有瓶頸,讓神魂直抵大道真意!對於任何一位被困在混元無極大羅金仙門檻前的存在而言,這,就是一步登天的無上造化!”
“一爐,可成丹六枚。”
祝融那魁梧的身軀微微一震,喉結滾動,呼吸聲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可聞。
其餘祖巫的神色各異,但無一例外,眼神中都燃起了火焰。
這哪裡還是丹藥?
這分明是六把通往更高道境的鑰匙!
“如此神物,以前輩通天徹地之能,為何不自己取來,親自煉製?”
吳雙的聲音響起,平靜而銳利,一瞬間便刺穿了所有美好的幻想,直抵最核心的矛盾。
滄瀾仙王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掩飾的苦澀,那是一種耗儘心力卻依舊無果的疲憊。
“問題,就出在這裡。”
“那枚混沌靈果,早已與整片帝帝屍魂界的地脈、怨念、法則融為一體。它就是帝屍魂界的心臟,根本無法移動分毫。任何強行采摘的舉動,都會讓它在瞬間化為飛灰,萬古造化,煙消雲散。”
“所以,煉製,必須在帝屍魂界的核心之地進行!”
“可一旦開爐,丹香泄露的刹那,便會引來那片禁區之內,無窮無儘、前赴後繼的帝血屍獸圍殺!那些東西,沒有神智,悍不畏死,其中甚至不乏仙王級的恐怖存在。那種場麵,凶險至極。”
他的聲音愈發凝重,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更致命的是,那靈果的藥力太過霸道狂暴,煉製手法之繁複,超乎想象。憑一人之力,心神念力皆有極限,絕無可能完成整個過程。”
“根據老夫得到的一卷殘破古籍記載,想要煉成此丹,必須要有四名丹道造詣達到六品丹境的神丹師,於四個方位同時出手,布下‘四象鎖元陣’,才能勉強鎖住那毀天滅地的藥力,將其一絲絲煉化。”
他抬起眼,看向吳雙,目光中帶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懇切。
“這些年來,老夫耗儘了所有人情,踏遍了諸天萬域,也隻找到了另外三位誌同道合的道友。”
“但這第四個人,最後一塊拚圖,卻始終遍尋不得……”
“直到,小友你的出現!”
話說到這裡,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謎底揭曉,一個巨大到足以吞噬仙王的漩渦,也隨之展現在吳雙麵前。
滄瀾仙王看著吳雙,那份灼熱的期盼,再也無法掩飾。他等待了太久,也失望了太久,吳雙是他看到的最後一道光。
吳雙沉默了。
他沒有去看滄瀾仙王,而是垂下了眼簾。
無人知曉他在想什麼。
他身後的帝江、後土等人,亦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祖巫殿的意誌,便是吳雙的意誌。但此刻,他們也在為吳雙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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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機遇,更是絕境。
去,踏入的是仙帝的埋骨地,麵對的是仙王級的屍骸,合作的是三位不知深淺的陌生丹師,九死一生都顯得過於樂觀。
不去,則意味著放棄這逆天的造化,更等於拒絕了滄瀾仙王這位強大盟友。在如今風雨飄搖的諸天仙域,失去這樣一位盟友的代價,同樣沉重。
大殿中,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每一息的流逝,都伴隨著無形的壓力。
滄瀾仙王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一下,又一下,充滿了焦灼的等待。
良久。
久到滄瀾仙王眼中的光芒都開始一絲絲黯淡下去。
吳雙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所有的思量與權衡,都已在那片沉默中塵埃落定。
他看著滄瀾仙王,吐出六個字。
“此事,我應下了。”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滄瀾仙王那顆懸了無數歲月的心,轟然落地。
他眼中的灼熱瞬間化為奔湧的潮汐,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狂喜,難以抑製。
“不過。”
吳雙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無波,卻讓大殿內剛剛升騰起的熱烈氣氛,驟然一頓。
“此行凶險,就不必讓兄長他們同去了。”
他的目光掃過祝融、玄冥等人,那眼神深處是不容動搖的決斷。
“我一人隨前輩前往即可。”
話音未落,他心念微動。
虛空生波,數百個光華流轉的玉瓶憑空浮現,靜靜懸停在眾人麵前。
瓶身未開,已有各色寶光氤氳,濃鬱到化不開的丹香,瞬間充斥了整座大殿的每一個角落,聞之便覺神魂清明,修為蠢蠢欲動。
“這些是我這萬年煉製的神丹,足夠龍族、麒麟族的道友,以及所有人教弟子,儘數突破混元。”
“兄長們,也正好趁此機會,徹底穩固境界。”
他的安排,沒有詢問,而是陳述。
帝江的目光深邃,他凝視著吳雙,仿佛要將自己這個十三弟的模樣,刻進神魂最深處。
最終,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千言萬語,都化作了最簡單的囑托。
“十三弟,萬事小心。”
“我們,等你回來。”
……
數月之後。
帝屍魂界之外。
這是一片被光明遺棄的虛空,沒有星辰,沒有光塵,唯有永恒的、足以凍結神魂的黑暗與死寂。
在這片無垠黑暗的儘頭,一個巨大到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的灰色漩渦,正無聲地、緩慢地轉動著。
那便是帝屍魂界的入口。
它的每一次轉動,都牽引著周圍的虛空法則,將其扭曲、撕裂。
不時有破碎的星辰殘骸,被那股無可抗拒的引力拖拽而來,悄無聲息地卷入漩渦深處,連一粒塵埃都未曾剩下,便被徹底碾作虛無。
更有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從漩渦中逸散而出。
那霧氣所過之處,連堅韌無比的空間本身,都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與裂痕,仿佛被最恐怖的劇毒腐蝕。
吳雙與滄瀾仙王並肩立於虛空之中。
那足以湮滅混元大羅金仙的毀滅氣息,在靠近二人周身三尺時,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
他們遙望著那片代表著終極死亡的禁區,神情平靜。
“另外三位道友,也快到了。”
滄瀾仙王的聲音剛剛落下。
遠處的黑暗虛空,便毫無征兆地接連亮起三道貫穿天地的神光。
神光散去,三道身影顯露出來。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金絲道袍的青年男子。
他麵容倨傲,周身有神輝流轉,貴氣逼人,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淩駕於萬物之上的威嚴,其血脈源頭,直指混沌初開時的古神一族。
在他身側,立著一名身著黑袍的男子。
此人氣息陰冷,整個人仿佛一柄藏於鞘中的絕世凶兵,雙瞳狹長,開合間有冷電閃過,帶著審視一切的漠然。
他來自神秘莫測的古族。
最後一人,則是一名女子。
她身披一件由七彩鳳羽織成的霓裳,流光溢彩,容顏絕世,氣質高貴得令人不敢直視。
一雙鳳眸,清澈而深邃,仿佛蘊藏著宇宙生滅的奧秘。
她是古鳳族的天驕。
這三人,無一例外,皆是貨真價實的六品神丹師,修為也都在混元大羅金仙初期。
彆看他們修為不怎麼樣,可憑借煉丹之術,放眼諸天仙域,任何一位,都是能讓頂級勢力之主都以禮相待的尊崇存在。
他們一現身,那古神族的青年便率先開口,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傲慢。
“滄瀾道友,你說的第四個人呢?”
他的視線在吳雙身上一掃而過,僅僅停留了不足一瞬,便直接挪開了。
那眼神,並非無視,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漠視。
在他眼中,吳雙不過是混元大羅金仙中期的修為,雖然也算一方強者,但放在這次足以讓仙王都淪為保鏢的行動中,更像是一個被滄瀾仙王帶來增長見聞的晚輩,連讓他正眼相看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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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古族的黑袍男子,更是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是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極輕的冷哼。
“希望不是找了個濫竽充數的家夥。”
“否則,我等可沒時間陪他玩鬨。”
唯有那名古鳳族的女子,在看到吳雙的瞬間,那雙清澈如琉璃的鳳眸深處,泛起了一抹極難捕捉的波瀾。
她看不透。
這個念頭,在她心底一閃而過。
眼前這個青年,明明修為境界清晰地呈現在她的感知中,可給她的感覺,卻是一片被濃霧籠罩的深淵,無論她如何催動瞳術,都無法窺探其分毫。
尤其是他體內那股若有若無,卻精純磅礴到極致的氣血之力。
那股力量沉寂如萬古火山,卻讓她這位以血脈之力冠絕仙域的古鳳族天驕,都感到了一陣源自血脈本源的悸動。
此人,絕不簡單。
麵對二人的質疑與輕視,滄瀾仙王臉上不見絲毫慍色,隻是淡淡一笑。
他側過身,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吳雙,對著三人介紹道。
“為三位介紹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也打斷了三人的審視與猜測。
“這位吳雙道友,便是老夫邀請來的,第四位六品神丹師。”
話音落下的瞬間。
時間仿佛靜止。
那古神族青年臉上理所當然的倨傲,那古族黑袍男子眉宇間的森然與不屑,驟然凝固。
二人臉上的表情,如同被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錯愕與荒謬。
他們猛地轉過頭,兩道實質般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吳雙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
“什麼!?”
古神族青年失聲驚呼,聲音都因過度震驚而變得有些尖銳。
“就他?六品神丹師?滄瀾道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古神族青年那張倨傲的臉龐,因為過度的震驚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難以置信的尖銳聲音,撕裂了這片死寂的虛空。
“滄瀾道友,你莫不是在與我等開玩笑?”
“六品神丹師?就憑他?”
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吳雙的鼻尖,周身流轉的神輝都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變得紊亂不堪。
“一個混元大羅金仙中期的修士,也配與我等相提並論?”
在他身側,那名來自古族的黑袍男子,雖然沒有出聲,但那雙狹長的眸子中,森然的寒意已然化作了實質,周遭的虛空都因此而凝結出細密的冰晶。
這已經不是質疑,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唯有那名古鳳族的女子鳳淩天,一雙鳳眸中泛起奇異的漣漪。
她沒有說話,隻是重新審視著吳雙,那個從一開始就讓她感覺不對勁的青年。
麵對這近乎挑釁的姿態,滄瀾仙王的麵色卻沒有半分變化。
他活了太久,什麼場麵沒見過。
“軒轅道友,古無霜道友,老夫從不開這種玩笑。”
滄瀾仙王的聲音依舊平淡,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份量。
“吳雙道友的丹道造詣,老夫可以保證!”
轟!
這句話,比之前那句介紹更具爆炸性。
軒轅南天和古無霜二人,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滄瀾仙王就這麼看重他嗎?堂堂仙王,居然給一個小輩做保證?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軒轅南天斷然喝道,“丹道一途,最重積累與傳承!他才多大年紀,能有多少底蘊!”
“滄瀾道友,你若找不到人,直說便是,何必尋個濫竽充數的家夥來糊弄我等!”
“我等的時間,可不是用來陪一個晚輩玩鬨的!”
古無霜的聲音陰冷,字字誅心。
自始至終,吳雙都未曾開口。
他隻是靜靜地立在那裡,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種極致的平靜,落在軒轅南天和古無霜眼中,便成了默認與心虛,愈發讓他們怒火中燒。
滄瀾仙王輕歎一聲,他知道,若不拿出真正的憑證,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他也不再廢話,屈指一彈。
嗡!
一個被九重符文封印的白玉瓶,出現在他的掌心。
他並未解開封印,隻是讓瓶中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逸散出分毫。
就是這一縷氣息!
刹那間!
軒轅南天臉上的怒意,古無霜眉宇間的森寒,鳳淩天眸中的探尋,儘數被一種源自神魂本源的劇烈震顫所取代!
三人的身軀,不受控製地猛然一僵!
“這……這是……”軒轅南天的聲音在發抖,那股與生俱來的驕傲,在這一縷氣息麵前,被碾壓得粉碎。
“聖……聖丹的氣息!”
鳳淩天那張絕美無瑕的容顏上,血色儘褪,隻餘下一片驚心動魄的蒼白。
她紅唇微張,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絲夢囈般的顫栗,仿佛怕驚擾了什麼禁忌的存在。
“聖……聖丹……”
這兩個字,重若億萬均!
古無霜那雙陰鷙的眸子,此刻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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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繚繞的森然黑氣,竟被這玉瓶中逸散出的氣息衝得潰散不穩,露出他那張同樣寫滿駭然的臉。
他的視線,死死地膠著在那個白玉瓶上,貪婪與忌憚在他的眼底瘋狂交織,幾乎要化作實質的利爪,將那玉瓶洞穿,窺探其中的無上奧秘。
這股氣息……
這股淩駕於萬道之上,沐浴過大道劫罰,承受過法則洗禮的聖潔道韻!
對於他們這等級數的神丹師而言,這是畢生追求的終極烙印,是鐫刻在神魂深處的無上夢想!
他們再熟悉不過!
滄瀾仙王蒼老而平靜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截然不同的神情。
他將那份足以讓任何丹師瘋狂的震撼,儘收眼底,才不疾不徐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軒轅南天和古無霜的心臟上。
“此丹,名為闞璿丹。”
他的聲音頓了頓,給了那份死寂發酵的時間。
“六品聖丹。”
轟!
軒轅南天身軀劇震,一股灼熱的血氣猛地從胸口直衝頭頂,他那張俊美倨傲的臉龐,瞬間漲成一種豬肝色,火辣辣的疼。
那是一種被人用最直接、最無可辯駁的事實,狠狠抽在臉上的痛楚。
無聲,卻震耳欲聾。
滄瀾仙王沒有理會他即將崩裂的心境,投下了最後一根,也是最重的一根稻草。
“就在不久前,由吳雙道友,親手煉製而成。”
死寂。
一種連神魂念頭都仿佛被凍結的絕對死寂,籠罩了這片虛空。
法則的流動,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