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雲子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吳雙那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沒有用多少力氣,卻讓他感覺自己扛著一方即將崩塌的宇宙。
他引以為傲的虛道境修為,在此刻成了一個笑話,體內的法力被一股無形的氣機鎖死,連一絲都調動不起來。
“不……不強……”
玄雲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乾澀得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威脅都顯得蒼白無力。
“哦?”
吳雙的回應隻有一個字,平淡無波。
他收回了手,仿佛剛才隻是幫玄雲子撣了撣灰塵。
可玄雲子卻雙腿一軟,差點從半空中栽下去。
“前輩……前輩饒命!”
玄雲子再也顧不上什麼落雲宗長老的顏麵,直接躬下了身子,姿態放到了最低。
“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前輩和天道宗,還請前輩大人有大量,放我等一條生路!”
吳雙沒有理會他的求饒,他轉過身,視線落在了遠處那兩座被砸出豁口的山峰上。
他隨手一招。
轟隆!
山石炸裂,兩道狼狽不堪的身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山體深處硬生生拽了出來,不受控製地飛到了吳雙的麵前,重重地摔在地上。
正是先前被他一巴掌抽飛的矮胖道人和一拳打殘的狹長臉道人。
兩人此刻的樣子淒慘到了極點,渾身骨骼不知斷了多少根,神魂萎靡,連維持懸空都做不到。
他們望著吳雙,臉上再無半點囂張,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說說吧,你們落雲宗,在這方世界,算什麼層次。”
吳雙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玄雲子不敢有絲毫隱瞞,連忙竹筒倒豆子般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們所在的世界,名為北玄界,是三千諸界中一個不起眼的節點世界。
而落雲宗,在北玄界內,也隻能算是一個三流都勉強的宗門,宗主不過是須彌神魔二重天的修為。
他們平日裡作威作福,也隻敢在自己管轄的這片貧瘠山脈裡,欺壓一些何清宴這種傳承斷絕、連一個像樣修士都沒有的破落戶。
若是放到北玄界真正的中心地帶,他們落雲宗,連給那些大宗門看門的資格都沒有。
何清宴在旁邊聽著,小嘴越張越大。
在她眼中,能隨意拿出仙帝強者的落雲宗,已經是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了。
可現在聽來,這龐然大物,居然隻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
那……那真正的頂尖宗門,又該是何等模樣?
這個認知,讓少女的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吳雙安靜地聽著,心中卻在飛速盤算。
三千諸界,世界無窮。
自己要在這片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尋找大師兄古道今的蹤跡,無異於大海撈針。
雖然太初古界和這裡的時間流速不同,他有足夠的時間,可這麼沒頭沒腦地找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他需要一個根基,需要一股屬於自己的勢力。
用來收集情報,用來擴張影響,用來將他的意誌,輻射到更廣闊的世界。
而現在,這個起點,似乎就在眼前。
他的視線,從三個瑟瑟發抖的落雲宗長老身上,緩緩移到了身旁那個抱著玉卷,一臉懵懂的少女身上。
“大師姐。”
吳雙開口。
“啊?”
何清宴一個激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他。
“你不是要壯大我天道宗嗎?”
吳雙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讓何清宴感到有些陌生的笑意。
“現在,機會來了。”
“機……機會?”
何清宴徹底糊塗了,完全跟不上自己這位新師弟的思路。
吳雙沒有再解釋。
他伸手指了指玄雲子三人。
“帶路。”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玄雲子三人渾身一顫,哪裡敢說半個不字,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在前麵引路。
“師……師弟,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何清宴抱著《青天訣》,小跑著跟在吳雙身邊,小聲地問。
“收賬。”
吳雙吐出兩個字。
“然後,把我們的山門,換個地方。”
……
落雲宗的山門,建立在一片懸浮於雲海之上的仙山群落之中。
終年仙霧繚繞,瑞氣升騰。
九座雄偉的山峰,由一道道橫跨天際的白玉虹橋相連,其上瓊樓玉宇,雕梁畫棟,仙鶴飛舞,靈鹿奔走,一派仙家氣象。
山門主峰更是高達萬仞,一條由先天靈氣彙聚而成的瀑布,從山巔垂落,在下方形成了一片浩瀚的靈氣湖泊。
比起天道宗那孤零零的茅草屋和一口井,這裡的奢華與氣派,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這些,都是落雲宗無數年來,從周邊無數個“天道宗”身上,一點一滴壓榨而來的。
此刻,在落雲宗那由整塊星辰神鐵鑄就的山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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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負責守山的弟子,正百無聊賴地靠在門柱上閒聊。
“聽說了嗎?玄雲子三位長老,又下山去‘巡查’了。”
“嗬嗬,還能去哪,不就是去欺負那些窮鬼麼,每次回來都能撈到不少好東西。”
“說起來,那個叫天道宗的,也真是頭鐵,都破落成那樣了,還死撐著不肯解散。”
“撐著唄,正好給我們當血包,不然長老們哪有油水可撈……”
幾人正說著,忽然看到遠處天邊,有幾道流光正朝著山門方向飛速靠近。
為首的,正是他們剛剛還在議論的玄雲子三人。
“咦?長老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名守山弟子站直了身子,準備上前迎接。
可當他看清三位長老的模樣時,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僵住。
隻見玄雲子三人,衣衫襤褸,發髻散亂,嘴角還掛著血跡,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作威作福的長老模樣,簡直比逃難的散修還要狼狽。
“玄……玄雲長老,你們這是……”
守山弟子的話還沒問完。
玄雲子三人便像是見了鬼一般,從他身邊倉皇掠過,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山門大陣之中。
守山弟子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跟在三位長老身後的那兩個人。
一個抱著書卷,好奇地東張西望的青裙少女。
以及,一個身形挺拔,神情平淡的青年。
那青年緩步走來,停在了山門之前,抬起頭,打量著那塊刻著“落雲宗”三個龍飛鳳鳳舞大字的巨大牌匾。
守山弟子心頭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厲聲嗬斥。
“來者何人!此乃落雲宗山門重地,速速……”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那名青年,已經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了他。
沒有釋放任何威壓。
可在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注視下,守山弟子隻覺得自己的神魂都被凍結了。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天道宗。”
吳雙的聲音響起,傳遍了整片仙山。
“前來滅門。”
天道宗。
前來滅門?
吳雙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落雲宗萬年不變的寧靜之上。
那幾個守山弟子腦子一片空白,雙股戰戰,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其中一人慌亂中捏碎了腰間的警訊玉符。
嗡——
刺耳的鐘鳴,瞬間響徹了九座仙山。
“敵襲!!”
“有人在山門鬨事!”
尖銳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打破了雲海的祥和。
刹那間,一道道流光從各處瓊樓玉宇中衝天而起,密密麻麻,不下百道身影,儘數都是落雲宗的長老與核心弟子。
他們懸浮在半空,法寶的光華交相輝映,結成陣勢,將吳雙與何清宴團團圍住。
一股股屬於虛道境修士的威壓,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擰成一股,朝著下方的兩人狠狠壓去。
“好大的膽子!區區兩人,也敢來我落雲宗山門前叫囂滅門?”
“不知死活的東西!將他們拿下,抽魂煉魄,永世不得超生!”
怒喝聲與叫罵聲不絕於耳。
何清宴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青天訣》玉卷,身體微微發抖。
她這輩子,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每一個浮在天上的身影,都比她之前見過的玄雲子隻強不弱,上百人彙聚在一起的氣勢,幾乎讓她窒息。
然而,站在她身前的吳雙,卻仿佛沒有感受到任何壓力。
他甚至沒有去看天上那些叫囂的身影。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塊巨大的“落雲宗”牌匾上,評頭論足。
“這塊星辰神鐵還算湊合,拆下來,以後給我們天道宗當門檻。”
此言一出,全場皆寂。
天上那上百名落雲宗修士,個個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狂!
太狂了!
這是完全沒把他們落雲宗放在眼裡!
“殺了他!”
一名脾氣火爆的長老再也忍不住,厲喝一聲,祭出一方法印,當頭就朝著吳雙砸了下來。
有了第一個動手的,其餘人也紛紛出手。
一時間,劍氣、雷光、火焰、毒霧……各色神通法術鋪天蓋地,交織成一張絕殺大網,將吳雙兩人徹底籠罩。
何清宴嚇得閉上了眼睛。
可預想中的毀滅並未降臨。
她隻聽到了一聲輕描淡寫的歎息。
“聒噪。”
吳雙終於收回了打量牌匾的興致,他抬起頭,環視了一圈。
然後,他向前,輕輕踏出了一步。
咚!
這一步落下,沒有天崩地裂。
可整片懸浮在雲海之上的仙山群落,卻猛地向下一沉!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氣機,以吳雙為中心,轟然爆發!
那不是法力,也不是神通。
那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源自生命層次的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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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魔之軀自帶的,足以扭曲時空的引力!
噗!噗!噗!
天空中那上百名不可一世的落雲宗修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如下餃子一般,從半空中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他們身上的護體法光,在接觸到那股氣機的瞬間,便如紙糊般破碎。
他們的道軀,被那無形的壓力擠壓得骨骼寸斷,經脈逆亂。
他們引以為傲的虛道境修為,在那股力量麵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僅僅一步。
百名虛道境修士,儘數重傷,癱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漫天法寶光華,瞬間熄滅。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何清宴緩緩睜開眼,當她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小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徹底陷入了呆滯。
玄雲子三人混在人群裡,因為離得最遠,反倒是傷得最輕的。
但他們此刻心中的恐懼,卻比任何人都要濃烈。
完了!
這個煞星,根本不是他們能抵擋的!
“落雲宗,欺壓我天道宗數萬載,強取豪奪,罄竹難書。”
吳雙平淡的聲音,在死寂的山門前回蕩。
“三千年前,你們奪走我宗護山靈根‘九葉靈芝’。”
“一千五百年前,你們掘開我宗地脈,盜走‘地脈靈乳’。”
“八百年前……”
吳雙每說一句,癱在地上的玄雲子等人的臉色,便更詫異一分。
這些?他們什麼時候做過?
不是,你就算是找借口,也用不著如此瞎編啊!!
甚至於,就連何清宴這個正主,對吳雙說的這些,都毫無印象......
“今日,我來清算。”
吳雙的聲音一頓,掃過地上那些哀嚎的身影。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們,準備好拿什麼來還了嗎?”
就在這時,一聲壓抑著無邊怒火的咆哮,從主峰之上傳來。
“何方宵小,敢在我落雲宗放肆!”
轟!
一股遠超虛道境的恐怖威壓,如火山般爆發。
一名身穿墨色道袍,麵容枯槁的老者,腳踏黑雲,出現在主峰上空。
他周身道韻流轉,隱隱形成了一方獨立的領域,正是踏入神魔之境的標誌。
須彌神魔一重天!
落雲宗大長老,墨千山!
“大長老!”
“大長老救我!”
地上癱著的修士們,像是看到了救星,紛紛發出劫後餘生的呼喊。
墨千山沒有理會他們,他那雙陰鷙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吳雙的身上。
當他看到滿地重傷的門人時,眼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閣下究竟是誰?與我落雲宗有何冤仇,需要下此毒手?”他的聲音沙啞,帶著質問。
吳雙抬了抬眼皮。
“天道宗,吳雙。”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地上那些人。
“我說了,收賬。”
“至於毒手?”吳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還沒開始呢。”
墨千山被他這副輕描淡寫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
“狂妄!”
“真以為擊敗一些廢物,就能在我麵前放肆?你可知,神魔與凡修,乃是天壤之彆!”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抬手。
“玄墨遮天手!”
無邊黑氣從他袖中狂湧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隻遮天蔽日的墨色巨手,巨手之上,符文流轉,散發著腐蝕萬物的寂滅道韻,朝著吳雙當頭拍下。
這一擊,足以將這方圓百裡的仙山,都夷為平地!
神魔之威,恐怖如斯!
何清宴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吳雙連姿勢都沒換一下。
他隻是簡簡單單地,抬起了右手,對著那隻墨色巨手,隨意地,揮出了一拳。
開天神拳。
沒有法則波動,沒有神光璀璨。
就是那麼樸實無華的一拳。
可這一拳揮出的刹那,墨千山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他駭然地發現,自己那引以為傲的神魔領域,在那一拳麵前,竟如薄冰般寸寸碎裂!
他與那玄墨遮天手之間的感應,被一股霸道到不講道理的力量,硬生生切斷了!
轟!!!
青銅色的拳頭,與那墨色巨手,在半空中轟然相撞。
沒有僵持。
那足以拍碎山嶽的玄墨遮天手,在接觸到拳頭的瞬間,便如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湮滅。
青銅色的拳頭餘勢不減,撕裂長空,瞬息之間,便出現在了墨千山的身前。
“不!”
墨千山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發出一聲驚恐到變了調的尖叫,拚命地催動體內所有的神魔本源,在身前布下重重防禦。
哢嚓!
所有的防禦,在那隻拳頭麵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拳頭,精準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墨千山整個人,像是一顆被高速擊飛的隕石,倒飛了出去,狠狠地撞進了後方的主峰山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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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萬仞高峰,被他撞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人形窟窿,無數裂痕如蛛網般蔓延了整個山體。
一拳。
名震一方的落雲宗大長老,須彌神魔一重天的墨千山。
敗!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縮在角落裡的玄雲子,也包括抱著玉卷的何清宴。
她的大腦,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股比墨千山強大了數倍不止的恐怖氣息,猛地從主峰的最深處,衝天而起!
整片仙山群落,都在這股氣息之下劇烈地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一個蒼老而暴怒的聲音,響徹天地。
“傷我長老,毀我山門……”
“豎子,找死!”
轟隆隆——
伴隨著那蒼老暴怒的聲音,主峰最深處,一股磅礴的氣息衝霄而起。
整片懸浮於雲海之上的仙山,都開始劇烈搖晃,仿佛承載不住這股威壓,隨時都會從高空墜落。
山石崩裂,宮殿坍塌。
那萬仞主峰之上,被墨千山撞出的窟窿深處,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那是一名身穿雲紋白袍,須發皆白,麵容卻如嬰兒般紅潤的老者。
他每踏出一步,腳下便有雲霧彙聚成蓮台,周身的空間都隨之扭曲,自成一方領域。
正是落雲宗的定海神針,宗主,雲萬裡!
一位貨真價實的,須彌神魔二重天強者!
“宗主!”
“是宗主出關了!”
地上那些癱軟如爛泥的落雲宗門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發出了嘶啞的呼喊。
在他們心中,宗主雲萬裡,就是這片地域無敵的存在!
隻要他出手,眼前這個狂徒,必將伏誅!
雲萬裡懸浮於半空,沒有去看那些門人弟子,他的視線,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塊已經崩碎掉落的“落雲宗”牌匾上,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
隨後,他看到了被一拳重創,嵌在山體裡生死不知的大長老墨千山。
最後,他那蘊含著無儘怒意的視線,才落在了山門前那個身形挺拔的青年身上。
“好,很好!”
雲萬裡怒極反笑,聲音裡透著刺骨的寒意。
“自本座創立落雲宗十萬年來,你是第一個,敢打上門來,還傷我長老,毀我山門的人!”
他周身的神魔領域不斷擴張,雲霧翻湧,將整片天地都籠罩了進去,空氣變得粘稠,法則變得混亂。
“報上名來,本座不殺無名之輩!”
吳雙甚至沒有抬眼看他,隻是自顧自地對身旁的何清宴開口。
“師姐,記一下。”
“啊?記……記什麼?”何清宴還處在巨大的衝擊中,下意識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