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奮鬥的代價_我的人生手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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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奮鬥的代價(1 / 1)

教研室的日光燈管總在下午三點泛出些昏沉的光,我捏著那份高校教師學曆提升通知,指尖把紙頁邊緣撚出了毛邊。隔壁教研室的老郭進屋後對我說:“老楊,看到通知了嗎?”

我把通知推過去,桌縫裡漏下的光恰好照在“本科及以下學曆者,晉升高級職稱需具備碩士及以上學位”那行字上。老郭的鋼筆停了,指腹摩挲著下巴上剛冒出來的胡茬,“早該有這說法了。咱倆這情況,想往上走,讀研是繞不開的坎。”

他說得沒錯,我和老郭都是十幾年前留校的,本科文憑揣在兜裡,從助教一路熬到教研室主任,手心手背都是學院裡數得著的骨乾。隻是這幾年高校評職稱的門檻一年比一年高,學曆這塊短板像塊懸著的石頭,早晚會落下來。

“你打算報?”我問。老郭把通知往桌上一拍,鋼筆在“報名截止日期”下麵畫了個圈,“報!咋不報?總不能因為一張文憑,後半輩子就釘在副教授這兒了。”他眼裡亮得很,像是看見路儘頭有盞燈,“我打聽了,“武水”有在職研究生班,寒暑假和周末上課,不耽誤日常教學,就是得擠擠時間。”

我沒接話。窗外的楊樹葉子被風掀得翻卷,露出灰白的背麵。我算過一筆賬:在職讀研要三年,周末往返兩個城市,光車票錢和住宿費就是筆不小的數;教材、論文指導費、答辯費林林總總加起來,夠給女兒報兩個整年的興趣班;更要緊的是時間——我是教研室主任,承擔著創建國家示範專業的教改任務。教研室的課排得滿滿的,我還帶著十個本科生的畢業設計,晚上回家常要改到後半夜,哪還有精力啃那些已經陌生了的專業課?

“我可能不報了。”我把通知往抽屜裡塞,“實在抽不開身。”

老郭抬了抬眉毛,沒勸,隻說:“想好了就行。”那天下午他就填了報名表,筆尖在“報考人”的空格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力道重得幾乎要戳破紙。

秋天開學後,老郭成了“兩頭跑”的人。周五下午沒課,他就拎著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往火車站趕,包裡塞著課本和筆記本,有時還得帶上沒改完的作業,在火車上就著昏暗的燈光劃勾叉。周日晚上回來,他總帶著一身疲憊,眼尾的細紋好像都深了些。

“還行?”有回我見他課間靠在牆上揉太陽穴,遞了瓶水過去。他接過來擰開,喝了兩口才緩過勁,“湊活。就是英語難,好些年沒碰了,單詞得一個一個撿。”他從包裡掏出本單詞書,頁邊都被翻得卷了邊,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注釋,“周末上課從早到晚,晚上回酒店還得刷題,一天就睡四五個小時。”

我沒再接話。那會兒我正把精力往課題上挪,學院剛批了個省級項目,我拉著幾個年輕老師攢材料,白天跑實驗室,晚上在辦公室改數據,倒也過得紮實。隻是偶爾看見老郭拖著行李箱趕火車的背影,心裡總有點說不清的滋味。

轉機是在第二年冬天。那天我去科技書店買本專業書,剛走到三樓的學術區,就看見老郭蹲在書架前翻書。他穿件舊羽絨服,帽子拉得低,露出的耳朵凍得通紅,腳邊放著個鼓鼓的帆布包,拉鏈沒拉嚴,露出裡麵幾本厚厚的教材。

“老郭?”我走過去拍了下他肩膀。他嚇了一跳,直起身看見是我,才鬆了口氣,“你也來買書?”

“嗯,買本自動化的參考書。”我指了指他手裡的書,“你這是?”

“找本論文相關的資料,導師推薦的,跑了兩家書店才找著。”他把書往懷裡抱了抱,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笑,“說起來,讀研真是勞民傷財。”

“學校不是給報銷一部分嗎?”我記得院裡有政策,在職讀研拿到學位後能報百分之六十的學費。

“前提是得在規定時間內拿到文憑和學位。”老郭往旁邊讓了讓,給我騰出塊地方,“我報的這個班要求三年畢業,要是超期了,學費、住宿費、交通費,一分都不報。我這學期有門課差點掛了,補考的時候手心直冒汗,真要是掛了,耽誤了畢業,前麵花的錢就全打水漂了。”

他說著往帆布包裡塞書,動作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上周我媳婦給我算,這一年光往返的火車票就快三、四千了,還不算買資料、報輔導班的錢。我兒子說想要個樂高城堡,我都沒敢答應,怕萬一錢打了水漂,連給他買玩具的錢都擠不出來。”

那天他沒多待,說還得趕回去給學生上晚自習,拎著帆布包匆匆走了。我站在書架前,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手裡的書突然變得有點沉。

再後來見老郭,總覺得他又瘦了些。他很少再提讀研的事,隻是話少了,課間要麼趴在桌上補覺,要麼就抱著書啃,連以前最愛湊的院裡聚餐都很少去了。有次院裡聚餐,我給他打電話,他在那頭喘著氣說在圖書館趕論文,“不去了,你們吃吧”,語氣裡滿是疲憊。

三年時間過得快,老郭終於獲得了畢業證和學位證。我到他的教研室時,陽光正好照在紅封麵上,亮得晃眼。他看見我,咧開嘴笑了,眼角的紋堆在一起,卻沒了往日的疲憊,“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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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我上去拍了拍他肩膀,才發現他肩膀窄了不少,西裝掛在身上晃晃悠悠的。

“同喜同喜。”他把紅本本往包裡塞,動作小心得像捧著什麼寶貝,“總算沒白費。”

原以為他拿到學位能鬆口氣,可沒過多久,就聽說他在課堂上差點暈倒。那天他給本科生上課,講到一半突然扶著講台往下滑,學生趕緊把他送到校醫院,醫生說是長期勞累加上營養不良,讓他必須歇幾天。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正靠在病床上輸液,臉色白得像張紙。他媳婦坐在旁邊削蘋果,眼圈紅紅的說:“醫生說他血壓低,胃也不好,都是熬出來的。這三年他就沒在十二點前睡過,飯也瞎對付,有時候一天就吃兩頓。”

老郭扯了扯嘴角,想笑沒笑出來,“彆聽她瞎說,就是最近答辯忙,沒休息好。”

真正把“代價”兩個字攤開在眼前,是在學院組織的集體旅遊時。那年我剛評上教授,名單公示那天,老郭特意來我辦公室道賀,“該你的,你這幾年發的論文和拿的項目,夠硬氣。”他說這話時,語氣挺平和。

旅遊住酒店,巧得很,我和老郭被分到一個房間。晚上洗完澡,他坐在床邊脫襪子,我才看見他腳踝腫著,按一下就陷個坑。“這是咋了?”我問。

“老毛病了,久坐,血液循環不好。”他把襪子扔在一邊,揉了揉腳踝,“讀研那幾年總在圖書館坐一天,後來就落下這毛病,陰天下雨就疼。”

他沉默了會兒,從包裡摸出個藥盒,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就著溫水咽下去。他靠在床頭,歎了口氣,臉上是那種混著疲憊和釋然的苦笑,“文憑是拿到了,可身體也造完了。”

“前陣子體檢,醫生說我有中度脂肪肝,頸椎也不好,還有慢性胃炎。”他掰著手指頭數,像在說彆人的事,“我媳婦總說我,為了張文憑把命搭進去,不值當。”

“那職稱的事……”我沒敢說下去。按他的資曆,加上碩士學位,本該能評教授了。

“彆提了。”他擺擺手,“這幾年心思全在讀研上,論文沒發幾篇,項目也沒敢接,評職稱的材料根本湊不夠。今年怕是又沒戲了。”他頓了頓,轉頭看我,“倒是你,沒讀研,一門心思搞學術,反倒先評上了。”我說:“我命好,趕上本科學曆評教授的末班車了。”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他鬢角,我才發現他添了不少白頭發,像是撒了把碎鹽。房間裡靜得很,隻有空調的嗡嗡聲。我想起十年前,我們剛當教研室主任時,我們都以為,學曆是鑰匙,隻要拿到手,就能打開所有門。

可路走到這兒才發現,鑰匙確實能開門,但攥著鑰匙的手,或許會被磨出繭,或許會被劃出血。老郭選了那條需要彎腰撿鑰匙的路,把力氣都花在了“拿到”上,等直起身時,才發現身上落了層傷;而我繞開了撿鑰匙的路,卻在另一條路上意外地攢夠了開門的力氣。

“值不值呢?”他忽然低聲問,像是問我,又像是問自己。

這時,門外有人喊:“郭老師,打撲克了,三缺一。”

老郭不情願地下了床,向屋外走去,我知道,他不是教授,他的教研室主任已被教授替代了,他現在是教研室黨支部書記。黨支部書記打撲克,是要和老師打成一片,身不由己啊。後半夜我上廁所時,看到老郭的床還空著。

第二天早上集合,老郭起來時動作很慢,扶著腰緩了好一會兒才站直。我想去扶他,他擺擺手說沒事,“老毛病了,活動活動就好。”他走在我前麵,背影比幾年前佝僂了些,卻還是穩穩當當的。

大巴車開的時候,他靠在車窗上打盹,陽光照在他臉上,把眼角的細紋照得清清楚楚。我看著他,忽然想起他當年填報名表時的樣子,筆尖用力,眼裡亮得很。或許他早就知道,奮鬥要付代價,隻是真到了付出的時候,才明白那代價具體是些什麼——是深夜圖書館的燈,是胃裡的隱痛,是腳踝上的腫,是評職稱時的遺憾。

可要是再選一次呢?我猜他還是會填那張報名表。就像我再選一次,或許還是會放棄讀研。象牙塔裡的路就那麼幾條,每一條都有看得見的收獲,和看不見的代價。我們不過是在各自的路上,把代價認了,把收獲攥緊了,接著往前走罷了。

車過隧道,光線暗了又亮。老郭醒了,揉了揉眼睛,轉頭衝我笑了笑。“看啥呢?”他問。“沒看啥。”我搖搖頭,也笑了,“想著到了地方,得嘗嘗當地的特色菜。”

“得嘗嘗。”他點頭,“聽說這兒的魚湯鮮,正好補補。”

陽光透過車窗,落在他手裡的保溫杯上,水汽慢悠悠地往上冒,像條沒儘頭的路。

老郭和我幾乎同時退休,我是教授職稱退休,老郭是副教授職稱退休。但是一年後,老郭就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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