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約翰國士兵,看到趙鐵柱如同殺神般衝在前頭,眼中閃過凶光,趁趙鐵柱力劈一敵,右側露出破綻之際,猛地一個弓步突進,手中那把***刀帶著“嗚”的破風聲,毒蛇般向趙鐵柱腰肋猛紮過來!趙鐵柱驚覺,儘力閃身,刺刀劃破了他左臂外側軍服和血肉,帶出一道深深的血槽!火辣辣的劇痛傳來!幾乎同時,另一個從側麵泥漿血泊中突然暴起的約翰國士兵,手裡竟揮舞著一柄挖掘工事的野戰短鎬,沉重的鎬頭如同黑色的閃電,凶狠地劈向他左肩!
躲閃不及!
“噗嚓——!”
鋒利的鎬尖深深嵌入了趙鐵柱左側肩胛骨上方!血花瞬間炸開!
“趙團——!”身邊的警衛排長目眥欲裂,狂吼著端槍刺死那用鎬的士兵。
趙鐵柱隻覺得左半邊身體瞬間麻木,接著是刺骨的劇痛!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臉色霎時慘白!但他骨子裡的悍勇被劇痛徹底點燃!受傷的野獸往往最危險!他根本沒理會肩膀上血肉模糊、還嵌著半截鎬頭的恐怖傷口,右手閃電般掄起沉重的毛瑟槍托,狠狠朝剛才偷襲他腰肋的那個士兵臉上砸去!
“嗵!”
如同鐵錘砸開了成熟的西瓜!那士兵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內凹陷了一大塊,七竅噴血,身體軟軟栽倒。趙鐵柱猛地將那柄礙事的鎬頭從自己肩上拔出,帶出一大蓬血肉,看都沒看便甩在一旁,任憑鮮血瞬間浸透半個身子。他喘著粗氣,如同瀕死的怒獅,對著周圍陷入恐慌的士兵們嘶聲咆哮:
“娘的!甭管老子!守住!給老子釘死在這兒!一尺都不能退!”
王鐵錘看著趙鐵柱瞬間變成半個血人,眼珠子瞬間也紅了!“老趙——!頂住!”他急瘋了,不顧身邊依舊密密麻麻的敵人,一邊劈砍格擋,一邊衝著離自己最近的炮兵連長位置放聲吼道:
“炮——!給老子炸!炸老子麵前!五十步!就五十步!炸!!”
那年輕連長離他不遠,看著團長身處的位置,臉都嚇白了:“團長!那太……”
“炸——!聽老子命令——!開炮——!!!”王鐵錘幾乎是撕裂喉管般地吼了出來,那張布滿汗水和血汙的疤痕臉上青筋根根暴起,猙獰可怖!同時,他帶著身邊幾個死士般的親兵,爆發出最後的力氣,端起帶刺刀的步槍,朝著前方擠壓得最厚實的猩紅人群,發起了決死的反衝鋒!用血肉之軀撕裂對方看似堅固的陣線!
炮兵陣地上,克虜伯炮管還帶著上一次發射後的灼熱餘溫。幾個炮手看著營長的瘋狂決斷,咬了咬牙。快速調整!炮口放平!距離目測!裝填手幾乎是閉著眼睛將沉重的榴霰彈塞入炮膛!
“咣當!”
炮閂沉重地合攏!
“預備——放!!!”
八條火舌再次噴吐!這一次,炮口指向前下方幾乎可以目視到的、正在膠著混戰的人群!炮彈飛行時間短的幾乎沒有!
就在王鐵錘率領反衝擊小隊用刺刀和槍托硬生生在紅潮中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本人如同瘋魔般用指揮刀劈倒第三名敵人時!
“轟轟轟轟——!!!”
地動山搖的爆炸就在他前方僅僅不足三十米(約五十步)的地方猛烈炸開!幾乎是平射狀態的炮彈,如同死神的巨錘,砸在擁擠的步兵方陣中心!熾熱的彈片、無數預置的鋼珠,以恐怖的速度潑灑開來!
衝在最前麵的一片猩紅色士兵,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被狂暴卷起!瞬間被撕碎!巨大的衝擊波夾雜著碎骨和肉塊席卷而來!
王鐵錘和他身邊的幾個士兵被強烈的衝擊波狠狠推倒!泥土碎石如同冰雹般劈頭蓋臉砸落!王鐵錘隻覺得左手臂膀一陣鑽心的劇痛,低頭一看,幾片灼熱的彈片深深嵌入了皮肉,鮮血如同泉水般湧出!
爆炸點周圍,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血肉真空瞬間形成!猩紅色的進攻勢頭,在這同歸於儘般的炮火麵前,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肉眼可見的遲滯與恐慌!
殘陽如血,血色豐碑
峽穀外,蘭斯伯裡勳爵的臉,幾乎和他身後殘陽的顏色一樣殷紅,那是極致的暴怒與羞辱所致!他看著他那引以為傲的精銳第一師,如同朽木般被投入了那座狹小的熔爐,然後變成滾燙的血渣!整整一個整編師,死傷慘重!穀口堆屍如山!而那條該死的峽穀的核心陣地,竟然依舊在那頑固的藍色旗幟下巋然不動!
“恥辱!這是帝國軍隊的恥辱!”勳爵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英俊的儀表被扭曲成魔鬼般的模樣。“預備隊!我手裡還有預備隊!碾碎他們!碾碎這些雜種!第二師!跟我——”
他的咆哮尚未完結!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狂怒的叫囂!
峽穀深處!那片已經打得如同地獄核心的穀道裡,竟然再次爆發出遠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瘋狂、如同暴風驟雨般的槍聲!並且伴隨著……那標誌性的克虜伯炮在極近距離發出的轟鳴!還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趙鐵柱和王鐵錘!
這一對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鐵柱鐵錘!在經曆了最殘酷的肉搏消耗、在目睹了己方兄弟如同被磨盤碾壓般層層倒下之後,竟然率領著殘餘的、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包括輕傷員!包括炮兵!——發動了絕地反衝鋒!
“兄弟們——!跟著老子——!衝——啊——!”
趙鐵柱的肩膀血肉模糊,巨大的創口深可見骨,鮮血浸透了半邊身子,順著軍靴淌在地上,每一步都踩出一個血腳印!但他像一頭徹底失去了痛覺的遠古猛獁!他怒吼著,用還能揮舞的右臂端著刺刀槍,直接撞向敵群!那氣勢如同煞神降世!凡是擋在他麵前的猩紅色人影,都被他那完全不顧自身、隻求斃敵的凶狠刺擊撂倒!他成了最前方一麵活動的、浸透了血與火的招魂幡!
王鐵錘緊隨其後!右臂纏著的繃帶早已再次被血浸透,指揮刀也砍得崩了刃口!他卻搶過身邊犧牲炮手留下的一根斷裂的炮膛通條,那粗重的鐵棍被他當成狼牙棒揮舞!狠狠砸!砸碎頭!砸塌胸骨!同時嘶吼著指揮身邊僅存的幾門還能操作的克虜伯炮:
“炮!抵近!平射!給老子轟這些擠在一起的雜種!往死裡轟!”
炮手們紅著眼,幾乎用身體頂著滾燙的炮身,不顧膛炸的危險,對準那堆在一起、避無可避的約翰國士兵聚集區……開火!
“轟!轟!轟!”
炮火在近距離造成的殺傷是毀滅性的!巨大的火光和氣浪在擁擠的人群中連續綻放!猩紅的隊列瞬間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缺口!
約翰國遠征軍最後的戰鬥意誌,終於在這殘酷到極致的戰場環境、在自己人大量死亡製造的恐怖壓力、以及對手這種完全不顧己方性命的、如同自爆般的凶猛反撲下,徹底崩潰了!
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
“頂不住了!上帝啊!”
“撤退!快撤退!”
“魔鬼!他們不是人!”
先是零星的後退,推搡,然後演變成大規模的潰散!擁擠在穀道裡的士兵,如同失魂的羊群,被一股巨大的絕望所裹挾,丟棄了武器,隻想逃離這個血肉煉獄!自相踐踏再次上演!混亂如同奔湧的洪流,迅速席卷了整個第一師,甚至波及到穀口等待投入戰鬥的第二師前鋒!
“不許退!不許退!敢後退者槍斃!”約翰軍的督戰官歇斯底裡地叫喊著,試圖用手中的韋伯利左輪阻止潰兵!但潰兵的人潮瞬間將他們淹沒,甚至有人被推倒在地,活活踩死!督戰也失去了意義!
斷龍峽,這條一度被英國人認為通往坦途的道路,此刻變成了通往地獄的單行道!方向逆轉——變成了英國人逃出生天的障礙!他們爭搶著,哭喊著,擠壓著,想要從那狹窄的入口衝出去,重回湖邊的“坦途”!
蘭斯伯裡勳爵那副精美的單筒望遠鏡從他的手中滑落,“咣當”一聲砸在碎石灘上,精巧的黃銅鏡筒瞬間變形扭曲。他英俊的臉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一片煞白,眼窩深陷,嘴唇灰敗,微微顫抖著。喉嚨裡仿佛被塞了一團滾燙的烙鐵,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看著那如同炸了窩的紅螞蟻般瘋狂從峽穀裡奔湧出來的潰兵殘骸……這已經不是撤退,而是……喪家之犬的奔逃!他所有的高傲、所有的籌謀、所有的帝國的榮光與信心,都在這一刻,被峽穀裡噴射出的火焰、鋼水與血泊澆得冰冷透骨!
“撤退……命令……全軍……撤退……”他的聲音如同被砂紙摩擦過的朽木,虛弱得幾乎聽不見。他甚至沒有勇氣再看一眼那個已經埋葬了他數千精銳、此刻依舊在向他噴吐硝煙的峽穀,撥轉馬頭,僵硬地、緩緩地向著喬治湖臨時營地的方向走去,背影如同被抽乾了骨髓。
峽穀入口外,喧囂的廝殺聲、炮火聲漸漸低沉、零落……最終被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彌漫著濃烈血腥味的死寂所取代。隻剩下……嗚咽的晚風,穿過嶙峋峽穀的山隙,發出如同無數亡魂低語的悲鳴。
穀口之內。
趙鐵柱被兩個同樣血跡斑斑的士兵架著,才沒有徹底倒下。他那失血過多的巨大身體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顯得異常艱難。他看著前方那如同退潮般倉皇奔逃的猩紅色洪流,又艱難地扭頭,看向身後這條曾經草木蔥蘢、如今卻鋪滿屍體、浸透血漿、徹底變成了紫紅色的粘稠血渠般的峽穀……那雙曾閃爍著悍勇光芒的眼睛裡,最後一絲光亮似乎熄滅了,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仿佛乾涸河床般的裂痕。他喃喃自語:
“跑……跑了……?”
一旁的王鐵錘,左臂的傷口也因劇烈的動作再度崩裂,鑽心地疼。他幾乎虛脫,半跪在地上,用那根砸彎了的炮膛通條支撐著身體,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耳朵裡隻有嗡嗡的鳴響。他喘息著,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跑……跑了……贏了……老趙……咱們……熬下來了……”
這個“贏”字出口,卻沒有絲毫喜悅,隻有沉重的、仿佛要把人胸腔都碾碎的苦澀。
斷龍峽終於沉寂了。
王鐵錘掙紮著,用那條完好的胳膊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他的目光越過屍山血海,望向陣地後方。那裡,一門克虜伯炮的炮管,已經在近十個小時的連續高強度射擊中,外層冷卻環都被高溫灼燒得呈現出暗紅的紋路,巨大的炮身布滿了被碎石和破片擊打出的凹痕和劃痕,牽引輪下,積著一灘暗褐色的血水混合物——那是不知哪個炮兵兄弟最後留下的印記。王鐵錘拖著沉重的傷腿,踉踉蹌蹌地走過去。布滿老繭、沾滿血汙的手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輕輕地搭上那依舊散發著鐵腥味和滾燙餘溫的冰冷炮管。
“老夥計……”他聲音嘶啞,喉嚨發哽,再也說不下去。粗糙的手指沿著那冰冷的鋼鐵線條,劃過一道道傷痕。
趙鐵柱在兩個士兵的攙扶下,也終於慢慢轉過身。他抬頭,目光仿佛要穿透層層疊疊的山巒,望向北方,望向悉尼的方向。那個曾經繁華的港口,如今是袋鼠國唯一的希望與堡壘。劇烈的傷痛不斷侵襲著意誌,視野開始發黑。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從那失血過多的身體裡擠出一點微弱的氣息:
“……大統領……斷龍……峽……守住了……”他的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在嗚咽的風聲裡幾不可聞。“……可……那約翰國的紅毛總督……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的船……還在海邊轉悠……他們的腿……還會踏過來……”他閉上眼,巨大的身軀微微搖晃了一下,幾乎完全靠在了旁邊士兵的肩膀上。“……咱們……還得……用血……接著……往下填……”
殘陽已經徹底沉入西方遙遠的地平線以下,隻留下天際一抹濃得化不開、如同凝固陳血般的暗紅。這詭異的紅光,塗抹在喬治湖死寂的湖麵上,將整個湖染成了純粹的、令人心悸的血池!斷龍峽口的硝煙尚未散儘,在暮色中如同扭曲的魂魄般繚繞升騰。
趙鐵柱和王鐵錘,這兩位自治軍的靈魂人物,就這樣佇立在堆積成山的屍骸與燃燒的殘骸之間。暮色將他們渾身浴血、破碎不堪的身影融合成一尊巨大、扭曲、殘破的黑色剪影,凝固在峽穀出口的絕壁之下。晚風掠過他們殘破染血的軍裝,仿佛在無聲地訴說。
在他們身後,斷龍峽如同被扒開了內臟的巨獸腹腔。那些沉默的、倚靠在胸牆上再也無法站起的身影;那些俯臥在血泥裡、至死保持著挺刺姿態的身影;那些緊握著早已打空子彈的槍杆、倒在炮位旁的藍色身影……他們,也都被這片如同血鑄、如同熔鐵般的殘陽餘燼,一同鑄造成了無聲的血色豐碑。
這是一場慘勝。整個第二團、第三團精銳,兩千英魂,此刻還能喘著粗氣、掙紮著包紮傷口、試圖收斂戰友屍骸的……不足四百人。且個個掛彩,缺胳膊少腿者比比皆是。斷龍峽用自身的地形吞噬了數千英軍,也將自己變成了袋鼠自治軍一方巨大的、難以愈合的傷口。這片土地,已經被鮮血喂飽。
暮色更深了。仿佛無窮無儘的墨色從四麵八方的天際擠壓過來,試圖掩蓋這刺目的血紅。但那股濃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火藥刺鼻的硫磺氣,卻依舊固執地在喬治湖和斷龍峽上空盤旋、彌漫。
蘭斯伯裡勳爵的帥帳內,一盞鯨油燈孤寂地跳躍著慘白的光暈。那副扭曲的單筒望遠鏡被隨意丟棄在地圖上。勳爵站在桌案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指尖重重地戳在他隨身攜帶的精製海圖上——那地圖上悉尼的位置旁邊,赫然標識著一個新的地點,一處比斷龍峽更為寬闊、也更難繞行的咽喉。他灰藍色的眼珠裡,冰寒比維多利亞海冬季的冰山更甚,裡麵再也找不到半點傍晚時的傲慢與睥睨,隻剩下一種被徹底點燃、如同岩漿般洶湧的、名為複仇的毒火。
喬治湖血戰的硝煙尚未散儘。但在更北方的悉尼大地,在那如同巨大口袋般容納著袋鼠國最後希望的港口城市邊緣,在約翰國停泊於遙遠海麵上的戰艦指揮室裡,在斷龍峽裡那數千道尚未冰冷的英魂注視之下……
一場注定更加殘酷、更加浩大、傾注了雙方最後國力的風暴,已然在呼嘯著凝聚雷霆!它必將以更加瘋狂的方式,砸向這片鐵與血反複犁過的、傷痕累累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