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駕到。”
緊閉的殿門被宮人推開,久違的陽光率先鑽進去,照亮了空間,卻暖不了人心。
慧貴妃喝著茉心遞到唇邊的藥湯,穿了件半舊的單袍,身上蓋著那條她最喜歡的皮毯,全然不見往日那副秀麗張揚的模樣,渾身透著股行將就木的腐朽之氣。
“貴妃,本宮來看看你。”
“看我?”慧貴妃連個眼神都懶得欠奉:“皇後是想看本宮何時薨逝,還是看本宮的蓮花鐲?”
皇後掩唇輕咳了兩聲,蓮心已打掃出一乾淨的座椅,扶著皇後落座。
“皇後的麵色瞧著不好啊,是不是這些日來照顧和敬公主損了身子?”慧貴妃唇角彎彎,笑聲輕輕,卻宛如杜鵑泣血:“二阿哥剛走,您又滑了胎,可是得注意身體。不如也用些零陵香,好絕了後患。”
她有得力的阿瑪,有皇上的恩寵,為什麼還要投靠皇後?
不就是為了能有個自個的孩兒!
她手染鮮血,皇後就無辜了嗎!可為什麼皇後這種人卻能有自己的孩子,至今還能穩坐中宮之位!
對上慧貴妃怨毒的眼神,皇後原本想說的話哽在嗓子裡,嗆了口風後咳嗽個不停,好一陣兒才停了下來。
“本宮……從未後悔當年所為。但這零陵香卻是被素練所替換,正如你這些年被素練蠱惑做下的事,不都是打著本宮的名頭嗎?”
慧貴妃閉了下眼,啞聲道:“你敢說這些事你不想做嗎!素練是你的陪嫁侍女,最為了解你的心思,要是你不曾表示,她怎麼會來找我!”
皇後搖了搖頭,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用。
慧貴妃險些害了和敬,這件事她絕不會就此放過。
高曦月不能留,高家也不能留,現在高斌尚還得用,可她了解皇上,桂鐸和那爾布的死皇上都還記著。
一切都隻需要時間,而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皇上說了,不會廢了你的貴妃之位,但今日起也不會再有太醫來為你診治,你也出不了鹹福宮。”皇後起身,走到慧貴妃跟前:“從你入潛邸的那一刻,你所能依靠的隻有皇上與你阿瑪;可正因為他們,本宮隻是容不下你的孩兒,太後卻容不下你的性命。”
“至於皇上,是你自個兒舍棄了這唯一的生路。”
慧貴妃懵了一瞬,隨後瘋狂地喊叫著:“這話什麼意思!你說清楚!富察琅嬅!你給我站住!”
“主兒,主兒,您彆在糟蹋自己的身子了。”慧貴妃沒喊幾聲,已脫力軟倒在茉心懷裡,被茉心用毯子牢牢裹住,避免受寒。
但到底是為時已晚。
……
瓷缸中堆滿了冰塊,裡麵還放著各色水果飲子,隨時供人取用。
所以當人從殿外走入,恰到好處的冷氣讓人忍不住喟歎一聲。
“主兒,恒媞公主進宮了,慈寧宮那邊傳話說今日不用過去侍疾了。”
嬿婉拿下蓋在臉上的團扇,懶洋洋道:“恒媞公主能侍奉榻前,想來太後娘娘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一開年先是和敬公主受驚,再是貴妃薨逝,緊接著太後染了癩疾,這一番折騰下來皇帝也沒心情去圓明園避暑,這一下使得各宮耗冰量飛快地上漲。
要不是她手裡有錢,還養著三個孩子,這個夏日也是難熬的緊,何況嬪妃們還要輪流去為太後侍疾呢。
嬿婉輕撫著手中的團扇,以羊脂玉為柄,象牙纏絲為扇麵,仔仔細細的染成鴉青色,勾勒出點點白色小花,葉脈的些許鏤空處滴入精油,搖扇間香味若有似無,風雅精致。
一年到頭匠人們做出的不過百把,再揀出最好的送進宮裡,一分一賞一孝敬,除了皇後,其餘妃嬪頂天了能有一柄賞玩。
可送到她手裡的這已是第三柄了。
一柄按份例送來的,一柄是霍家孝敬的,而最得她喜歡的這一柄嘛……
也不知那人費了多少時間銀錢才製了這柄扇子,又周轉幾回放進霍家的禮箱中。
春嬋取了盤灞好的葡萄放在嬿婉手邊,遞上銀叉:“主兒,奴婢聽說皇後娘娘將宮權拿回來後忙的晝夜不歇,中秋宮宴結束後險些累暈過去。”
嬿婉“唔”了一聲權作回應,心中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太後浸淫宮闈數十年,怎會猜不出她這一場病的背後有皇後的摻和,所以這宮權還的痛快乾淨,坑也挖的光明正大。
皇後想養好身子,想坐穩鳳位,這宮權再燙手也得握好了;即便想讓其餘嬪妃幫忙,也得皇後自個兒理順了,心裡有譜方可。
而翊坤宮也沒占得什麼便宜,這些日來沒少被慎嬪針對,弘曆對此卻視而不見。
一是還沒到處置慎嬪的時候,二嘛……弘曆認為如懿半分不理解他的難處!
嬿婉也沒閒著,她沒有摻和這一場鬨劇的心思,這段時間儘是忙著玉氏那邊的事呢。
金玉妍害人淨是陰狠無痕的法子,而這些方法都被她大方無私地贈送給了玉氏如今的世子妃。
想到霍家送來的信件,嬿婉的心情越發舒暢,或許是她一開始放的期望太低,低估了這位世子妃的野心和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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