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
瀾翠解下嬿婉膝蓋上的護膝,露出的皮膚上已可見青紫:“快將燙好的藥包拿來,將裡間守好了彆讓旁人進來。”
看著一殿的人忙中有序,嬿婉也不阻攔。
膝蓋上的傷隻是看著可怖罷了,若是她想,也可以不留半分傷口,隻是要是需要再偽造傷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主兒,長春宮傳來消息,和敬公主已經醒了,任太醫說隻是疲累過度,休養幾天便好了。”孝賢皇後的葬禮由嬿婉與純妃一並主持,長春宮內自然也安插了永壽宮的人,春嬋方才就是去對接消息了。
嬿婉“唔”了一聲,久久不見下文時半睜開眼:“還發生什麼?”
“穎嬪娘娘跪靈時暈厥過去,太醫說遇喜已滿兩月,胎氣有些不穩。”春嬋曉得自家娘娘不喜穎嬪,可子嗣到底是宮中頭一等的要緊事:“純妃娘娘遣人來問,是否能先讓穎嬪回宮安胎。”
“可派人去了養心殿回稟?”
春嬋搖了搖頭。
嬿婉顧及著膝蓋上的藥包,克製地伸了個懶腰:“查清前些日誰給穎嬪請的平安脈,看看脈案怎麼寫的,若是含糊不清,便以瀆職論罪;這幾日在長春宮值守的太醫均扣出三個月的俸祿。”
“至於穎嬪,遣人去養心殿回稟,看看能不能請任牧去一趟,彆鬨出人命。”
現在任牧明麵上已成了皇帝的心腹,調遣都得聽從皇帝吩咐。
甩鍋嘛,誰又不會了。
這邊剛吩咐好,外麵又有宮人進來回稟說幾位阿哥回來了。
“兒子給額娘請安。”
嬿婉自個兒撤了腿上的藥包,收拾齊整後繞出屏風:“快些起來。額娘已讓人備了些飯菜,吃一些再過去。璟琇她們兩個已用過了,方才前往長春宮探望和敬公主去了。”
永琛是送永璐他們三個回來的,自個兒還得回靈堂守著。
這會兒見了額娘又聽完兩個妹妹的消息後才定下心來,乾扁的腸胃立刻開始昭示自己的存在。
“咕嚕~咕嚕~咕嚕~”
喪儀剛開始時,嬿婉就吩咐人每日都給永琛的荷包中塞些頂餓的素餑餑,想著這小子機靈,能自己墊巴幾口。
卻沒想這一荷包的餑餑對於正在長身體的永琛來說根本不抵用,頂多是讓肚子回來再叫喚罷了。
很快一海碗龍須麵並著幾碟小菜端了上來,永琛也顧不得多說什麼,端著碗便吃了起來。
等腹中有了飽腹感後,永琛便不再用膳,漱口之後同嬿婉說道:“額娘,今日喪儀上大哥與三哥間又起了口角,但此次是六弟上去相勸的。”
“永珹?”
永琛點點頭:“這幾年六弟的身體狀況有所好轉,也不像先前那般了。”
“玉氏仍在,太醫們也不敢不儘心。”嬿婉抿了口茶水:“那永琛你是怎麼想的?”
這些阿哥是永琛的親人,是他的血脈兄弟,或許還將是生死仇敵。
無論做出何等決定,後果還都將是永琛自己來背負。
十五歲的少年文武雙全,尊上憐下,更有一顆重情重義之心。
“額娘,兒子想等等看。”
永琛不是在賭,六弟永珹的生母很大程度上篤定他未來在大清最高走到賢王這一步,他又何必親手掀開兄弟相鬥的序幕。
“好啊,那就等等看。”
永琛不自覺鬆了口氣,即便已開始上朝辦差,但麵對額娘的詢問時他有時還是難免緊張。
見兒子這副樣子,嬿婉心中有些好笑:“你呀,永琛,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額娘都會支持你的。因為你的命運隻能握在你自己手中,記住了嗎?”
永琛鄭重地點了點頭:“兒子記住了。”
談心結束,嬿婉也放永琛去歇息。
她在永璐幾個的房間中為永琛備了張床,對外便說是照顧幼弟,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畢竟三個剛過周歲的燙手山芋,除了同胞兄長,誰願意伸手去接。
……
圓明園,慈雲普護。
“皇帝,哀家知道皇後崩逝使你傷心,但你還是要保重身子才好。”
因著這幾年裡太後與鈕鈷祿家安分守己,恒娖長公主也幫著解決了不少麻煩,弘曆麵對太後時的的確確是個孝順兒子。
“兒子知道了。皇額娘,皇後生前留下一道懿旨,說是請兒子早立繼後,以免六宮波動。”
太後略有些詫異,感慨道:“她也不愧這一個賢字,那皇帝如何想的?”
“兒子欲暫時不立新後,但後宮中不少嬪妃都伴駕數年,所以兒子打算等過兩年大封六宮。”
太後頷首:“你心中有數就好。哀家瞧著,令貴妃她們幾人管理宮務倒也是公允。”
如若不然,皇帝又怎會歇了冊立繼後的心思,太後看的很清楚。
皇帝如今年歲上來了,看著一個個年富力強的阿哥怎會不生防備,前些日不是又訓斥了三阿哥。
等著吧,往後還有的亂呢。
正事聊完後,母子二人閒聊幾句,不知怎地到了穎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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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如今穎嬪遇喜,哪怕為了皇嗣,你也該將她宮中份例提回到嬪位啊。”
弘曆卻是不想應,他知曉穎嬪有孕時,驚喜沒多少,倒是有幾分後悔。
後悔當初穎嬪入宮時位份給高了。
經之前那事後,弘曆心中已不願讓穎嬪生養,誰知道穎嬪養出的孩子會不會隨了生母的短視自利,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皇額娘,穎嬪如今胎相已穩,份例一事改不改的也無妨。”
太後一聽便曉得弘曆還記著穎嬪的舊賬,便也不再多說;又聊了兩句後弘曆便起駕回九州清晏去了。
福珈端了新茶進來時發現太後仍在出神,不由問道:“太後可是有何事擾心?”
“哀家也同皇帝做了數十年的母子,也算了解他的性情;而令貴妃的聖寵至今未退,哀家先前怎麼就能輕視了那個小宮女?”太後搖了搖頭,自嘲兩句。
見福珈開口想勸慰她,太後抬手止住:“哀家這把年紀了,還有何看不透的。隻是可惜了永琛和璟琇的婚事,怕是得晚上幾年嘍。”
……
“婚事?”
嬿婉捏了捏那薄薄的耳垂,笑眯眯道:“你可不是第一個問我的。”
進忠一愣,這五阿哥的婚事宮中不止一個人惦記著,能詢問令主兒的人也不少,為何令主兒會特意提起?
“皇後喪期尚不滿一年,還有楊佳氏逝世不久,他們兩個的婚事還能往後延一延。”
她曾讓任牧以太醫的名義調查過大清這些年來新生兒的存活率及夭折原因,得出的結論也呈遞到了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