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難得回京敘職,自是要聯絡故交,打點關係,再抽出點兒時間給參加會試的兒子點撥一二,整日裡忙的不行。
而如蘭回家那一日,他自詡是從百忙之中偷閒見了見這個女婿。
若他這女婿是那留清商會的掌事者,倒是值得他重視。
畢竟這些年來留清商會不僅施粥義診,廣開善堂,每逢天災之時,常響應朝廷號召,捐款救民。
去年還得了官家特賜的皇商匾額,更禦口親讚其為仁善之商。
可惜,他這個女婿隻是商會裡的一個管事。
原本他還想著,訓誡一二,讓這個女婿專心讀幾年書,再考一考功名;可見到真人時,盛紘卻是說不出來了。
這通身氣質,哪裡像是個耕讀之家出身。
這滿腹學識,哪裡能隻做個浸淫商道的商戶。
盛紘愛才心起,卻被朱標三言兩語地擋了回來。
見女婿油鹽不進,盛紘又去尋了如蘭,誰料見到這個女兒時他隻覺陌生。
五丫頭……原來是這樣嗎?
此時如蘭接了大娘子遞來的暖爐,甜甜一笑,讓盛紘找到些許熟悉感。
“如……”
“父親有何事尋我?”
陌生感再度襲來。
盛紘想到自家那才華橫溢的女兒,暫且忍耐片刻:“以景隆之才,隻營商業委實可惜,你作為其妻,理應相勸一二。”
“他不是有舉人功名在身,如今會試將至,憑他的本事考中不難……”
“那又如何。”
捧著暖爐的少女說出口的話如風般輕飄:“科考與否,那要看他是否願意。”
盛紘蹙眉嗬斥:“取士入朝有何不好,不比苦心經商來的有用。”
須轉之後,已是凜冽北風。
“有用?每年宥陽送來的節禮莫非被您就著聖賢書吃了不成?去年留清商會得的匾額被您就著炭盆燒來取暖不成?”
即便盛紘為官後回護長房,但也不能抹掉盛家長房經商所付出的苦心與努力。
要是沒有這一遭,盛府的日子能過的這般瀟灑?
如蘭眼中的諷刺並著話語化為尖刺,直直插入盛紘心中。
他在地方為官雖條件差了些,可也無人壓在他的頭上,已是許久沒人感頂撞於他了。
剛揚起的手掌被人一把攥住。
腕部的鉗製宛如烙鐵般,讓人痛苦難忍。
盛紘回頭一瞧,不正是他愛才心起的好女婿。
“景隆,你放開他。”
朱標依言放手,眉眼如冷鋒出鞘:“在下雖早年失親,卻也曉得為人父母斷沒有強迫兒女之說。”
如蘭走到朱標身側,麵向捧著手腕的盛紘,忽然笑道:“四年前,我曾孤身去往英國公府,得夫人慈悲,助我隱去了行蹤。”
“如今不知這樁舊事有多少人知曉,傳出去後會不會有人覺得此事與盛大人毫無乾係?”
就算沒有乾係如何,朝堂之爭中網羅罪名的還少嗎!
朝堂上紫袍緋裳的位置就那些,總有人下去了,旁人才能上去。
本朝地方官員大多三年一換,如今正是他評定的關鍵時期,關係到日後官途,若是這個時候傳出……
這個逆女,竟敢威脅他!
不等盛知州無能狂怒,如蘭笑盈盈說起一事:“最近南邊兒商路難走,下次咱們改道吧,走欽州。”
盛紘如今是欽州知州,無論是升職還是平調,都不會讓他繼續留在欽州,除非降職,可那時欽州的政績還與他有何乾係!
有什麼比近在咫尺卻不得還要難受。
盛紘簡直是要被氣暈過去,偏偏朱標擺出一副聽君任之的模樣。
到底是大娘子怕盛紘真背過氣去。
那時隻怕會耽擱離京任職,開口解了圍。
“如兒,你們回來後怕是有許多要收拾的,過幾日等你祖母回來咱們全家人再一塊用頓飯。”
當然,她們母女單獨一塊用飯,不在此列。
阿娘的麵子自然是要給的。
如蘭一口應下,末了離開時還不忘讓朱標‘陪著’盛紘去前院喝茶。
……
在盛老太太她們回京前,今年的會試便已揭榜。
盛長楓掛了個尾巴,齊衡倒是一舉摘得會元之位。
而後的殿試上齊衡被官家點為探花,盛長楓落入三甲之列。
為此盛家擺起了謝師宴,好生熱鬨了一回;而一向排場的齊國公府卻是低調下來,連瓊林宴都稱了病。
“元若,那盛家六姑娘有什麼好!不過一個五品官家的庶女,縱使有幾分美貌又能給你什麼助力。”
平寧郡主沒想到三年前敷衍兒子的一句話竟真被這傻孩子當了真,竟還想著當眾請官家賜婚。
“母親,您分明答應我,隻要我此次高中,便許我同六妹妹在一處!”
當初科舉失利,齊衡自覺無顏上門求娶,也求得父母同意,在他入仕前不考慮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