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玉獅子的前蹄重重踏上甕城磚道,
濕滑的磚麵濺起渾濁的泥漿。
蹄鐵與石磚碰撞的脆響,
在這片被醋火與濃煙籠罩的死亡地帶顯得格外清晰。
小侯爺的白袍被血與硝煙染成暗紅,
他緊握銀槍,目光如電,掃視著前方被巨大豁口撕裂的甕城內部。
殘垣斷壁間,火焰在廢墟上明滅,
濃煙遮蔽了月光,隻有近處燃燒的火光在扭曲的空氣中跳躍。
“小侯爺,前麵就是內城閘口!”
親兵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和即將破關的激動。
然而,就在白馬邁出下一步的瞬間——
“轟隆隆隆——!”
一種低沉、厚重、如同無數生鏽的鋼鐵巨輪在深淵中同時碾軋的恐怖轟鳴,
猛地從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
整個甕城的磚石地麵都在劇烈震顫!
不是地震!
是整齊劃一、沉重到令人窒息的——鐵蹄踏地之聲!
小侯爺瞳孔驟縮!
隻見前方那片被濃煙和陰影籠罩的甕城廣場深處,如同地獄之門洞開!
一排排、一列列,如同從墨汁中凝結而出的鋼鐵洪流,無聲無息地浮現!
三千黑狼騎!
人馬皆覆鱗甲!
那甲片並非尋常鐵甲的灰黑,
而是泛著一種深沉、冰冷、吞噬光線的幽藍光澤!
戰馬高大雄健,口鼻噴著粗重的白氣,馬鎧覆蓋全身,隻露出燃燒著暴戾紅光的馬眼。
馬背上的騎士,身形魁梧如鐵塔,麵甲下隻露出兩道野獸般的寒光。
他們沉默如山,隻有甲葉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如同毒蛇在草叢中潛行。
最令人膽寒的,是前排騎兵手中那長逾三丈、如同上古凶獸獠牙般的馬槊!
密密麻麻的槊尖,在遠處火光的映照和濃煙的縫隙間,
閃爍著死亡寒光,密密麻麻,連綿不絕,
形成了一道冰冷、移動的、由純粹鋼鐵和殺戮意誌構築的刀鋒長城!
正對著剛剛湧入甕城、立足未穩的華軍前鋒!
“鋒矢陣!避無可避!”
親兵目眥欲裂,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吼!
他幾乎是本能地抽出騎弓,搭箭便射!
嗖!
箭矢化作一道黑影,狠狠撞在為首一名黑狼騎胸前那幽藍的甲片上!
“叮——!”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箭簇瞬間扭曲變形,無力地彈飛開去!
而那幽藍的甲片上,竟連一道細微的白痕都未曾留下!
“嘶——!”
小侯爺倒抽一口冷氣!
這黑狼騎的甲胄,堅固得超乎想象!
顛簸的馬背上,
被小侯爺護在身前的王銘猛地睜開疲憊的眼睛。
他臉色慘白,
胸前和肩胛的傷口在劇烈顛簸中不斷滲血,左腿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坐穩。
但他的目光,卻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死死鎖定了那幽藍的甲片!
在火光跳躍的瞬間,他捕捉到甲片表麵那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波般的特殊反光!
“甲片泛藍光...…非鐵非鋼...…”
王銘的聲音因為劇痛而嘶啞,卻帶著洞穿迷霧的銳利,
“是磁鐵礦!
高溫鍛打、淬火成鱗!
此甲…堅不可摧,尋常刀箭難傷!”
眼看那刀鋒般的馬槊長陣已如死亡的潮汐,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轟然壓近!
沉重的鐵蹄踏地聲如同催命的戰鼓,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前排華軍騎兵甚至能看清對麵麵甲縫隙中那雙冰冷嗜血的眼睛!
“退!”
王銘猛地一拍小侯爺後背,聲音短促如刀,
“右後方!窄巷!快!”
生死關頭,不容絲毫猶豫!
小侯爺猛地一勒韁繩!
“唏律律——!”
照夜玉獅子發出一聲長嘶,前蹄人立而起,硬生生在疾衝中扭轉方向!
神駒四蹄如飛,載著兩人,
如同一道白色閃電,在千鈞一發之際,
斜刺裡撞進了右側一條由倒塌民房夾成的、僅容兩馬並行的狹窄巷道!
“轟——!!!”
幾乎是同一瞬間,黑狼騎鋼鐵洪流的前鋒,
如同失控的火車頭,狠狠撞在了窄巷入口兩側的斷壁殘垣之上!
碎石如暴雨般砸落!
煙塵衝天而起!
巨大的撞擊力讓整個巷口都在顫抖,
幾塊搖搖欲墜的斷梁轟然砸下,濺起大片泥漿!
衝在最前的幾騎黑狼騎收勢不及,連人帶馬狠狠撞在磚牆上,
沉重的撞擊聲混合著骨骼碎裂的悶響,令人頭皮發麻!
然而,那堅固的幽藍鱗甲保護了大部分騎士,
他們隻是被震得東倒西歪,陣型微亂。
“嗚——嗚——!”
一聲淒厲、如同夜梟啼哭的骨哨聲,驟然從煙塵中響起!
是那個領頭的百夫長!
他雖被撞得氣血翻湧,卻反應極快!
骨哨聲未落,
原本擁擠在巷口、因撞擊而略顯混亂的黑狼騎洪流,精準地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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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蹄踐踏泥濘,發出沉悶的轟響!
一股沿著窄巷入口左側的廢墟邊緣,一股則閃電般繞向巷尾!
他們對這座親手屠戮、蹂躪過的城池了如指掌,
竟是要在狹窄的巷道中,對小侯爺和王銘形成致命的前後包夾!
“下馬!棄馬!”
王銘在小侯爺耳邊疾喝!
狹窄的巷道,戰馬已成累贅!
小侯爺毫不遲疑,抱著王銘,身體猛地從馬背上滾落!
兩人重重砸在冰冷濕滑、布滿碎石瓦礫的泥地上!
照夜玉獅子通靈,長嘶一聲,竟也調轉方向,
朝著巷子深處奔去,試圖吸引追兵。
劇痛讓王銘眼前一黑,但他強忍著,
右手猛地抓起地上半片被腐蝕得邊緣酥脆的粗陶缸碎片!
他不顧掌心被割破,用儘力氣,狠狠敲擊身旁相對完好的磚牆!
“咚!咚!咚!”
沉悶的敲擊聲在狹窄的巷道中回蕩。
緊接著,他又迅速敲擊另一側的土牆。
“噗!噗!噗!”
聲音明顯不同,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
“左巷實心磚牆!右巷…”
王銘眼中精光爆射,指著右側那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土坯牆,
“是空腔!後麵有東西!快!”
小侯爺沒有絲毫猶豫!
他低吼一聲,手中那杆銀亮的點鋼槍,
槍尖凝聚著全身力量,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捅向右側土牆!
“轟!”
土牆應聲而破!
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帶著濃重土腥和歲月塵埃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借著巷外透入的微弱火光,
可以隱約看到洞口內向下延伸的、布滿苔蘚的規整石階——竟是一條深埋地下、不知通向何處的甬道!
甬道兩側的石壁上,還殘留著模糊的古代風格浮雕!
“地宮甬道!是出路!”
小侯爺狂喜!
“快!進去!”
王銘對著身後跟隨他們逃入窄巷、驚魂未定的數十名殘存奴隸嘶喊。
那些餓得形銷骨立、滿眼恐懼的奴隸,
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爬帶地湧向那黑暗的洞口。
然而,就在這時!
“踏踏踏踏!”
沉重的鐵蹄聲如同死神的鼓點,已經從巷口和巷尾同時逼近!
黑狼騎的包抄即將完成!
為首那名百夫長猙獰的麵甲已清晰可見,手中彎刀閃爍著幽藍的寒光!
“我帶他們繞開狼騎,去燒糧倉!”
一個決絕的聲音響起!
是阿蘇剌!
她不知何時已從地宮入口處折返,
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巷口湧來的鐵騎,
手中緊握著那柄沾血的備用彎刀!
頸部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她臉上隻有刻骨的仇恨和無畏的瘋狂!
她知道,必須有人引開追兵,否則誰也逃不掉!
“阿蘇剌!”
小侯爺急呼。
但少女的身影已經如同撲火的飛蛾,
義無反顧地朝著巷口黑狼騎最密集的方向,逆流衝去!
她瘦小的身影在鋼鐵洪流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黑狼騎的鐵蹄,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瞬間淹沒了巷口!
沉重的馬蹄踏碎了地上的瓦礫,也踏碎了最後一絲僥幸!
冰冷的馬槊長陣,朝著巷內僅存的小侯爺、王銘和幾名親兵碾壓而來!
森寒的槊尖撕裂空氣,直刺小侯爺麵門!
小侯爺白袍翻飛,銀槍如電,險之又險地格開刺來的數根馬槊!
槍槊交擊,火星四濺!
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發麻!
白袍的衣角被鋒利的槊刃劃破,碎布飄飛!
“沒用的掙紮!”
那百夫長的狂笑透過麵甲傳來,帶著貓戲老鼠的殘忍。
他策馬擠開同袍,巨大的彎刀帶著淒厲的破風聲,朝著王銘的頭顱狠狠劈下!
這一刀若是劈實,足以將人劈成兩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王銘沾滿泥汙的手猛地伸入懷中,掏出一個粗布小袋!
袋口敞開,他手腕一抖,將裡麵灰黑色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細碎粉末,
朝著迎麵衝來的黑狼騎前鋒,狠狠揚了出去!
磁石礦粉!
細碎如塵的礦粉,在狹窄的巷道中彌漫開來,如同刮起一陣黑色的沙塵暴!
“噗噗噗…”
礦粉瞬間吸附在那些幽藍的磁鐵礦鱗甲上!
如同給鐵甲蒙上了一層灰黑色的絨布!
更要命的是,礦粉也落入了戰馬的眼睛、口鼻!
“唏律律——!”
衝在最前的幾匹戰馬猛地受驚!
眼睛被迷,口鼻被刺激,
加上身上突然增加的吸附物帶來的異樣感,讓這些訓練有素的戰馬也瞬間失控!
它們驚恐地嘶鳴著,
不顧騎士的操控,或人立而起,或瘋狂地左右甩頭擺尾,甚至相互衝撞!
“穩住!蠢貨!”
百夫長被坐騎突如其來的癲狂晃得險些墜馬,
又驚又怒,厲聲咆哮,
“這點磁粉,能奈我何?!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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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奮力控住戰馬,再次揚起彎刀,準備將眼前這兩個可惡的南蠻剁成肉泥!
然而——
異變再生!
他手中那柄沉重的、百煉精鋼打造的彎刀,
突然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抓住,猛地脫手飛出!
“咻——當啷!”
彎刀並沒有落地,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片,狠狠撞在了巷道右側——
王銘之前敲擊過、發出空洞回響的那麵土牆之上!
牢牢地吸附在了牆麵上!
緊接著!
“叮叮當當叮叮當——!!!”
一片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金鐵交鳴聲如同爆豆般響起!
隻見巷道兩側,尤其是右側那麵吸附了彎刀的土牆,此刻如同蘇醒的磁石巨獸!
所有黑狼騎手中的彎刀、馬槊的槊尖、甚至他們腰間懸掛的鐵質箭壺、甲片上的鐵質鉚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