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溝內，黑暗濃稠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刺鼻的赤蠍粉氣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戈壁特有的土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陸仙背靠著一塊冰冷的巨大岩石，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動著肋下被刀氣震傷的悶痛。
汗水浸透了內裡的衣衫，緊貼著冰冷的皮膚，帶來一陣陣寒意。
老狼半跪在她身側，厚背砍刀拄地，警惕地傾聽著上方的動靜，
同樣氣息粗重，左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正順著皮襖的破口不斷滲出，滴落在腳下的砂礫上，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夫人…咳咳…”
老狼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痛後的喘息，
“‘赤蠍’…擋不了多久。
那些鬼東西…鼻子比狼還靈，很快會追下來。”
陸仙借著岩石縫隙透下的極其微弱星光，快速檢查著老狼的傷口。
傷口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黑色，皮肉翻卷，深可見骨。
“刀上有毒！”
她心中一凜，迅速從懷中貼身小囊裡取出一個扁平的銀盒，
裡麵是數枚色澤各異的解毒丹丸。
她挑出一枚烏黑發亮的，毫不猶豫地塞進老狼口中，
“吞下！這是‘百辟丹’，能暫時壓製毒性，但撐不了太久！”
她又撕下自己還算乾淨的裡衣下擺，動作麻利地為老狼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
布條勒緊傷口的劇痛讓老狼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阿四拚死送出的東西…”
陸仙包紮完畢，迅速拿出那個油布小包，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
裡麵並非金銀，而是一塊沉甸甸、約莫半個巴掌大小的銅符！
銅符造型古樸，邊緣磨損嚴重，一麵刻著一個模糊的“令”字，
另一麵則是一個清晰的、張牙舞爪的狼頭標記！
在狼頭下方，還有幾個極其微小的刻字——“黃州衛·同知·馬”！
“是馬彪的私符！”
陸仙的心臟狂跳起來，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調兵遣將、開啟特定軍械庫、甚至與某些特殊商隊交接秘密物資，都需要此符與官印並用！
阿四竟然弄到了這個！”
這枚私符，就是馬彪通敵叛國最直接的鐵證！
其價值，遠勝千軍萬馬！
“有了這個，馬彪那狗賊死定了！”
老狼眼中爆射出仇恨的光芒，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憂慮取代，
“可是夫人…我們…”
“噓！”
陸仙猛地抬手，示意噤聲。
她的耳朵微微翕動，捕捉到了！
極其細微的沙礫滾動聲，從上方不同的方位傳來，如同毒蛇在枯草上遊弋！
不止一個！
影月衛追下來了！
速度比預想的更快！
“走！”
陸仙當機立斷，將銅符貼身藏好，攙起老狼，
“往溝壑深處，那裡地形更複雜！”
她記得這條深溝並非死路，
下遊連接著一片更為廣闊、如同迷宮般的風化岩林區，那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兩人強忍著傷痛，在黑暗崎嶇的溝壑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奔逃。
身後，如同附骨之蛆的壓迫感越來越強。
影月衛顯然適應了黑暗，他們的追蹤無聲而高效，如同在自家後院散步。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不斷從後方湧來，刺激著兩人的神經。
“嗖！”
一道幽藍的刀光毫無征兆地從側翼的陰影中暴起，直刺陸仙咽喉！
快如閃電，狠辣刁鑽！
陸仙汗毛倒豎，身體本能地向後急仰！
“冷月”短匕幾乎同時向上格擋！
“叮！”
火星迸濺！
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劇痛，虎口發麻，匕首險些脫手！
偷襲者一擊不中，身影鬼魅般消失，仿佛從未出現。
“老狼小心右邊！”陸仙厲聲示警。
老狼怒吼一聲，
厚背砍刀橫掃而出，刀風呼嘯，逼退了另一道從右翼岩石後探出的幽藍刀鋒。
但對方的力量奇大，刀鋒相交，老狼本就中毒受傷的左臂一陣鑽心劇痛，動作不由得一滯。
“噗嗤！”
第三把彎刀如同毒蛇吐信，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悄無聲息地刺入了老狼的右後腰！
“呃啊——！”
老狼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猛地一僵。
劇毒瞬間隨著刀鋒注入體內！
“老狼！”
陸仙目眥欲裂，反手一蓬“透骨針”
射向偷襲者，逼得對方收刀後撤。
“夫人…走！”
老狼雙目赤紅，猛地將陸仙向前一推，
自己則如同受傷暴怒的巨熊，悍然轉身，揮舞著厚背砍刀，不
顧一切地撲向那三名如影隨形的鬼魅！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陸仙爭取最後一絲逃命的時間！
“快走！把東西…帶出去！
告訴國公爺…替俺老狼…報仇！”
吼聲在狹窄的溝壑中回蕩，充滿了決絕與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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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仙眼中瞬間湧上熱淚，但理智死死壓下了回頭救援的衝動。
她知道，老狼在用生命為她鋪路！
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將所有的悲憤和力量灌注於雙腿，
頭也不回地朝著黑暗的岩林深處亡命狂奔！
身後，傳來老狼瘋狂的怒吼、金鐵交鳴的激烈碰撞，
以及…一聲沉悶的、利刃入肉的撕裂聲…
淚水模糊了視線，但陸仙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她知道，老狼…沒了。
這筆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京城，靖北國公府。
書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王銘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佇立在巨大的西域輿圖前，
手指死死按在“黃州衛”的位置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驚雷過後，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瘋狂敲打著琉璃窗欞，
發出劈啪亂響，仿佛上天也在宣泄著怒火。
“玄甲”統領“鐵麵”單膝跪在書案前，
一身玄黑色的精鋼鱗甲上雨水未乾，頭盔下的麵容被冰冷的金屬麵罩覆蓋，
隻露出一雙毫無感情、如同萬年寒冰的眼睛。
他剛剛親自帶人，以雷霆之勢查抄了嘉峪關稅監衙門那名“失蹤”司庫主事的家，帶回了關鍵證據。
“回國公爺，”
鐵麵的聲音透過麵罩，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
“稅監衙門司庫主事周明家中，搜出大量來源不明的金銀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