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
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著狹小的密室。
隻有陰先生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冷汗浸透了他的內衫,緊貼著冰冷的皮膚,帶來一陣陣寒意。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死死攥著那串紫檀佛珠,指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燙手的烙鐵。
機括轉動的聲音停了。
沉重的石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沒有光,沒有人影,
隻有門外甬道更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潮濕黴味,混合著一種…
冰冷的、帶著鐵鏽和硝石氣息的殺意,
如同無形的潮水,緩緩湧入這方死寂的空間。
陰先生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地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融入了陰影。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道縫隙,試圖看清門外是什麼,卻隻看到一片更深的黑暗。
是誰?
王銘的“黑冰台”?
不可能!
這條密道是他經營多年、最隱秘的退路,連錢謙益都不知道具體位置!
難道是…“主人”派來清理門戶的?
不,不可能這麼快!
月牙泉正自顧不暇!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他精神繃緊到極致的刹那!
“咻!”
一道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聲!
不是弩箭,也不是飛刀!
更像是一根極細的鋼針!
從門縫外的黑暗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精準無比地射向他攥著佛珠的右手手腕!
太快!太刁鑽!
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
正是他心神震蕩、防禦最鬆懈的瞬間!
陰先生隻覺手腕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如同被毒蠍狠狠蜇了一下!整條手臂瞬間麻痹!
那串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的紫檀佛珠,再也握持不住!
“啪嗒…嘩啦…”
佛珠串線崩斷!
數十顆油光水亮、包漿深厚的紫檀佛珠,如同斷線的珍珠,劈裡啪啦地滾落一地!
在絕對寂靜的密室中,這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不!!!”
陰先生發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絕望而淒厲的嘶吼!
他顧不上手腕的劇痛和麻痹,也顧不上暴露位置的危險,
如同瘋魔般猛地撲倒在地,雙手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瘋狂摸索!
佛珠!他的佛珠!
那是他最後的依仗!
是他身份和力量的象征!
是他保命和翻盤的唯一希望!
然而,黑暗和散落的佛珠成了他最大的阻礙。
手指在冰冷的地磚上徒勞地抓撓,隻摸到幾顆滾遠的珠子,
更多則散落在黑暗中,不知所蹤。
恐慌和絕望徹底吞噬了他!
就在他心神失守、狀若瘋癲地撲地摸索的瞬間!
“砰!”
密室厚重的石門被一股巨力猛地徹底撞開!
兩道迅捷如電、全身籠罩在黑色夜行衣中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獵豹,無聲地撲了進來!
他們沒有理會地上瘋狂摸索的陰先生,目標極其明確——直撲密室深處那張紫檀木書案!
其中一人手中寒光一閃!
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刃精準地插入書案下方一個極其隱秘的暗格縫隙!
“哢嚓!”暗格機括被撬開!
另一人閃電般探手入內,從中抓出一個用油布和蠟封得嚴嚴實實的狹長鐵盒!
動作快如鬼魅,一氣嗬成!
“得手!撤!”
第一個撬開暗格的黑衣人低喝一聲,聲音刻意壓得極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兩人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地上仍在絕望摸索的陰先生,
如同來時一般迅捷,帶著那個至關重要的鐵盒,
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敞開的石門外的黑暗甬道中,隻留下陰先生那絕望的嘶吼在密室內回蕩。
“還給我!把東西還給我!那是我的!我的!!”
陰先生狀若瘋狂,雙手在地上胡亂抓撓,指甲在石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音,留下道道血痕。
散落的佛珠被他碰得四處滾動。
他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所有的城府、陰狠、算計,
在這一刻徹底崩塌,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和癲狂。
......
靖北國公府,
書房
激烈的搏殺已然停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硝煙味和家具木屑的粉塵氣息。
書房一片狼藉,如同被颶風掃過。
金護衛背靠著唯一還算完好的書架,急促地喘息著。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他左肩斜劃至胸口,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襟,臉色因失血而顯得蒼白。
他手中的“無光”短匕,刃口崩開了幾個細小的缺口,
兀自滴著粘稠的、顏色發暗的血液——那是“血狼”的血。
不遠處的地麵上,“血狼”如同破麻袋般癱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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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標誌性的彎刀斷成兩截,散落在身旁。
身上至少有七處致命傷,最嚴重的是咽喉處一道幾乎將他頸骨切斷的恐怖刀口,鮮血仍在汩汩湧出。
他的麵罩被挑飛,露出一張蒼白、年輕得有些過分的臉,五官線條冷硬,
此刻凝固著極度的痛苦、難以置信的驚愕,以及一絲…解脫般的空洞。
那雙曾如深淵般冰冷的眼睛,已經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代凶名赫赫的影月殺神“血狼”,就此隕落。
黑冰半跪在“血狼”的屍體旁,
手中兩柄黑色短劍深深插入“血狼”的心口和丹田,確保其徹底死透。
他自己也付出了代價,肋下被彎刀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染紅了黑衣,氣息有些紊亂。
隻有王銘受傷最輕,肩膀上一道血痕染紅了衣袖。
“國公爺!您傷勢如何?”
黑冰確認“血狼”死亡後,立刻起身,
警惕地掃視著門窗方向,同時快步走到王銘身邊,聲音帶著關切。
“無礙,皮肉傷。”
王銘咬緊牙關,撕下衣襟一角,迅速包紮住肩上最深的傷口,動作麻利,
“外麵情況?”
“府內暗衛已清理乾淨闖入者。
府外…錢益那處宅邸方向,剛剛有異常動靜,我們的人已經圍了過去,暫時封鎖了消息。”
黑冰語速飛快。
就在這時!
“篤篤篤!”
急促而帶著特定節奏的敲門聲響起,是府內心腹管家的聲音:
“國公爺!陸夫人急見!有重大發現!”
“快請!”王銘精神一振。
書房門被推開,陸仙臉色依舊帶著傷後的蒼白,
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甚至帶著一絲驚疑和急切。
她手中,緊緊攥著一塊巴掌大小、邊緣磨損嚴重的暗黃色皮子,
皮子上似乎用焦炭畫著些模糊的線條和符號。
“夫君!”
陸仙快步走到王銘麵前,甚至來不及看地上“血狼”的屍體,
便將手中的皮子展開,
“你看看這個!
這是在錢府書房暗格裡找到的,後與‘暗河’密檔放在一起的!
我…我以前從未留意過!”
王銘和黑冰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那張古老的皮子上。
皮子質地堅韌,顯然經過特殊鞣製。
上麵用焦炭勾勒的線條極其簡單潦草,卻勾勒出一片連綿的山巒輪廓,
山巒中心,用更粗的線條畫著一個扭曲的、如同月牙般的泉水標記——正是“月牙泉”!
而在月牙泉標記旁邊,用更加潦草、卻力透紙背的筆觸,畫著一串圓珠的圖案!
雖然粗糙,但那圓珠的形狀、排列方式…竟與陰先生手中那串紫檀佛珠,驚人地相似!
更令人心驚的是,在皮子的右下角,
用極其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炭筆字跡,寫著兩行蠅頭小楷:
“孽徒玄嗔,叛門弑師,竊‘月魄’珠,遁入西域,建‘月泉金帳’,其心叵測,遺禍無窮!——陸崢絕筆”
“玄嗔…月魄珠…月泉金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