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銘的軍令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瞬間在苦泉綠洲激蕩起洶湧的波瀾。
戰爭的齒輪,在這座沙漠中的孤島,開始以前所未有的精密與高效瘋狂轉動。
軍營——鐵與火的熔爐
練兵場上的呼喝聲陡然拔高了一個層級,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老兵的眼神更加銳利,新兵的稚氣被迅速磨去,取而代之的是對生存和勝利的渴望。
訓練強度被提升到了極致。烈日下,士兵們身著重甲——特製的、內襯軟木隔熱、減輕負重的沙漠甲,
在滾燙的沙地上反複衝鋒、結陣、格擋。
模擬沙暴環境下的作戰演練成為日常:
士兵們蒙上特製的、僅留狹窄視孔的沙塵護目巾,
在人為製造的、遮蔽視線的沙塵幕布中,依靠旗號、哨音和戰友的觸感進行小隊協同作戰。
負重長途奔襲更是家常便飯,目的地是綠洲外數十裡預設的、標記著水源的據點,錘煉著在極端環境下的耐力與方向感。
每一次訓練結束,士兵們幾乎都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癱倒在沙地上,但眼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他們知道,大光帝國的報複,不是演習。
工坊區的爐火晝夜不息,映紅了半邊天。
叮當的打鐵聲、木材的鋸切聲、皮件的鞣製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粗獷的戰爭交響。
匠作大匠們赤膊上陣,汗流浹背,指揮著學徒和征調的沙民壯丁,
按照月牙泉工坊繳獲圖紙和實戰反饋,全力趕製、改良裝備。
破沙弩:在原有的強弩基礎上,加裝了更強勁的複合弓片和特製的絞盤,射程提升近三成。
弩臂和弩身關鍵部位用繳獲的少量韌性極佳的“黑鐵木”加固。
配備的箭簇也進行了改造,有專破皮甲的三棱透甲錐,有裹著浸油麻布、用於焚毀糧草帳篷的火箭,
更有少量填充了月牙泉繳獲毒藥殘渣的毒箭。
沙行橇:原本用於拖曳炮車的基座被徹底改進。
底部加裝了寬大、弧度經過精確計算的滑橇板,以堅韌的駱駝皮包裹。
橇身采用輕便堅韌的胡楊木框架,蒙以多層硝製過的堅韌沙駝皮。
一架橇車可裝載小型炮車部件、十石糧草或八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由兩匹駱駝牽引,在鬆軟的沙地上行進速度遠超步行,且不易下陷。
這將成為後勤運輸和快速機動部隊的關鍵。
毒火罐:工坊秘製的、帶有強烈腐蝕性和窒息性煙霧的毒藥殘渣被小心收集。
匠人們用厚實的陶罐盛裝,罐口以浸透火油的麻布和蠟密封。
罐體外部則包裹著浸滿火油的乾草和碎布。
一旦點燃投擲,罐體破裂,毒煙彌漫,火油四濺,對密集陣型和物資堆棧殺傷巨大。
因其危險性和製作不易,數量稀少,被列為戰略儲備。
營防利器:大量的拒馬被趕製出來,木刺尖端包裹鐵皮,淬火開鋒。
鐵蒺藜更是成筐地打造,淬毒後陰乾備用。
營寨外圍的壕溝被加深拓寬,底部插滿削尖的木樁。
寨牆上,堆滿了用藤條筐裝好的、大小適中的堅硬鵝卵石,作為廉價的滾木礌石。
綠洲,
阿卜杜勒長老如同煥發了第二春,拄著蛇頭拐杖,
每日奔波於田地、水渠和各部族首領的帳篷之間。
在他的威望和王銘開出的優厚條件下,“風羚部”、“石駝部”率先與苦泉結成了攻守同盟。
緊接著,“夜梟部”、“赤蠍部”等幾個稍遠但同樣飽受大光壓榨的部族首領,也陸續抵達。
在綠洲中央新開辟的“互市廣場”上,大華軍隊設立的官市秩序井然。
鹽、鐵器、棉布、茶葉、成藥等物資明碼標價,
換取沙民的皮革、藥材、牲畜、向導服務以及最重要的——情報。
大華參軍官吏公平交易,童叟無欺,與過往大光稅吏的貪婪橫暴形成鮮明對比。
阿卜杜勒更是現身說法,講述著引水灌溉後田地的希望,
描繪著大華軍隊擊敗大光後各部族共享安寧富足的願景。
一種新的認同感,在共同的威脅和切實的利益驅動下,悄然滋生。
王銘親自接見了各部族首領,歃血為盟。
他承諾:
此戰之後,凡助戰部族,皆可在大華庇護下,於肅州境內獲得固定草場、水源;
其首領及有功勇士,可授大華官職,世襲罔替;
各部族享有與大華子民同等貿易之權,大華軍隊保護其不受劫掠。
同時,他也嚴正警告:
若有首鼠兩端、暗通大光者,必誅全族!
恩威並施之下,這些桀驁的沙民頭人,紛紛獻上代表忠誠的佩刀或信物,
並承諾派出族中最精銳的沙漠戰士,組成數支“沙蛇營”,
歸入“黑冰台”指揮,專門負責絞殺大光斥候、引導小股部隊滲透。
帥帳,
帥帳成了整個綠洲最忙碌也最安靜的地方。
進出的傳令兵步履匆匆,神色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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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沙盤上,敵我態勢被不斷細化、更新。
代表大光“沙蜥部”斥候的黑色小旗,正被代表“黑冰台”和“沙蛇營”的藍色小旗,
如同獵手圍剿獵物般,從苦泉外圍百裡範圍,不斷向西擠壓、清除。
每日都有戰報傳來:
“報!‘沙蛇’第三隊於西北七十裡‘蠍尾丘’,
伏擊大光‘沙蜥’斥候一隊十二人,儘殲!
繳獲地圖一份!”
“報!‘黑冰台’暗樁發現大光信使,截獲密信!
證實‘禿鷲’帖木兒主力正在翡翠綠洲集結,征發民夫,囤積糧草!”
“報!趙宇將軍部已抵達‘風吼隘’潛伏!
沿途清除大光哨卡三處,未留活口!”
陸仙的臨時“研習所”也設在了帥帳一角。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專注。
那張銀輝流轉的神國遺板被固定在特製的木架上,
旁邊堆滿了各種硝製好的皮卷、研磨細膩的礦物顏料和特製的繪圖工具。
月魄珠則被小心地放置在一個用暖玉雕琢的、刻滿細密符文的溫養盒中,
置於遺板旁邊,借助遺板散逸的純淨能量緩慢修複著裂痕。
陸仙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遺板紋路的解析上。
她發現,這些紋路的核心在於“節點”與“回路”。
那些看似星辰點綴的位置,是能量彙聚與轉化的關鍵節點;
而連接節點的繁複線條,則是引導和約束能量的回路。
她嘗試用稀釋的、能微弱導引真氣的“星塵砂”墨水,
在羔羊皮上精確臨摹下其中一個相對完整的、似乎與“防護”相關的局部陣圖。
“夫君,你看這裡,”
她指著皮卷上一個由七個節點和複雜回路構成的圖案,
“此陣圖若以特定方式激發,或許能形成一個小範圍的‘斥力場’,
雖無法抵禦強弓勁弩,但或許能偏轉流矢、削弱風沙衝擊,甚至…
能乾擾‘樞’那種邪異能量對精神的侵蝕!
若能將其簡化,烙印在盾牌內側或營寨關鍵節點…”
她的眼中閃爍著創造性的光芒。
雖然距離實用化還有漫長的路,但方向已經指明。
王銘立刻調撥了兩名心靈手巧、略通機關術的匠作學徒給她打下手,並提供一切所需資源。
翡翠綠洲,
大光西疆都督府。
氣氛與苦泉的緊張有序截然不同,充斥著一種焦躁、傲慢與隱隱不安的混合情緒。
都督府大廳內,
身材矮壯敦實、留著濃密絡腮胡、頭頂油光發亮的帖木兒,正焦躁地踱步。
他身上的華麗鎖子甲隨著步伐嘩啦作響,
臉上那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猙獰刀疤,因怒氣而更顯紫紅。
“廢物!一群廢物!”
帖木兒一腳踹翻跪在麵前的一名斥候百夫長,咆哮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沙蜥部出去半個月了!
人呢?消息呢?苦泉現在到底是個什麼鬼樣子?王銘那黃口小兒在做什麼?
難道都鑽進沙子裡被蟲子吃了不成?!”
百夫長嘴角溢血,卻不敢擦拭,顫抖著回答:
“都督…苦泉…苦泉周圍簡直成了鬼門關!
我們派出去的十七隊斥候,隻回來了兩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