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後那句“本宮養你啊”的餘音,還在西市那混雜著塵土、血腥與粟米粥氣的空氣裡打著旋兒。
流民們劫後餘生的哭嚎與感激的呼喊,如同渾濁的潮水,將何悠悠和趙雲的身影簇擁在中心。
無數雙眼睛,飽含著敬畏、希冀和一種近乎盲目的狂熱,死死釘在他們身上。
何悠悠帽簷下的臉頰還在隱隱發燙,一半是剛才硬剛華雄三百鐵騎的後怕,一半是……成功拐帶三國頂級SSR的激動。
她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成了!
常山趙子龍,這條金光閃閃的大魚,成功入網!
她捏著那塊沾滿灰塵的雜糧饅頭,指尖用力,幾乎要將它攥碎。
這玩意兒就是最好的道具,無聲地訴說著趙雲的窘迫和她何悠悠的“壕氣”。
“太後……”趙雲耳根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他迅速彎腰,動作利落地將地上散落的幾塊饅頭撿起,重新用粗布仔細包好,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他抱拳,聲音清朗依舊,卻多了幾分鄭重,“子龍……願追隨太後,護佑宮禁,萬死不辭!”
成了!
蓋章確認!
何悠悠強壓住想要原地蹦躂的衝動,努力維持著太後的威儀,微微頷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欣慰與托付之重:“子龍忠勇,本宮心甚慰之。此間事已了,隨本宮回宮吧。”
她目光轉向身側那片幾乎融入背景的陰影,聲音微沉:“影流。”
“奴婢在。”影流之主的聲音如同幽穀回音,悄然響起,帽簷微抬。
“此地後續,由你善後。”何悠悠頓了頓,意有所指,“‘人才’難得,當善加甄彆,妥善安置。”
“喏。”影流之主躬身應命,帽簷陰影下,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似乎極其隱晦地掃過那群衣衫襤褸、眼神卻因剛才一幕而變得有些不同的流民孩童。他明白了何悠悠的暗示——從這些根骨清奇、心性堅韌的孤兒裡,挑選“影衛”的種子。
何悠悠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那輛停在不遠處的簡樸宮車。
趙雲將那個裝著饅頭的粗布包袱緊緊係在身後,如同最忠誠的護衛,落後半步,緊緊跟上。他挺拔的身姿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帶著一種初入樊籠卻依舊銳氣難掩的孤高。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沉悶的聲響在漸漸降臨的暮色中回蕩。
車廂內光線昏暗。
何悠悠終於卸下強撐的威儀,疲憊地靠坐在角落。
剛才生死一線的對峙,精神高度緊繃後的驟然鬆弛,讓她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
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蒼白卻因激動而雙眸晶亮的臉,額角滲著細密的冷汗。
趙雲端坐在車廂另一側,目不斜視,脊背挺得筆直如槍。他雙手按在膝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新環境,新身份,巨大的轉變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他心頭,混雜著對未來的迷茫和對這位手段莫測的太後的警惕。
氣氛有些凝滯。
何悠悠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趙雲那張俊朗非凡卻緊繃的側臉上。
“子龍……”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後的沙啞,刻意放得柔和,“方才……多謝你了。”
趙雲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太後會如此直接地道謝。他側過臉,那雙澄澈的星眸看向何悠悠,帶著一絲訝異:“太後言重,護衛太後,是子龍分內之事。”
“分內?”何悠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帶自嘲的笑意,“在這洛陽城裡,真心把護衛本宮當‘分內’的,怕是沒幾個了。”她話鋒一轉,帶著幾分現代人的直率,“你剛才那一下,怎麼做到的?就踏了半步,華雄那匹一看就久經沙場的戰馬,居然嚇得人立起來?那氣勢……嘖,隔著老遠本宮都覺得心口發悶。”
她眨著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和……
求知欲?
像個粉絲見到了偶像展示絕技。
趙雲被她直白又帶著點崇拜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那點剛褪下去的紅暈似乎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他微微垂眸,避開何悠悠過於“熾熱”的目光,斟酌著詞句:“此乃家師所授‘勢’之一道。心之所至,氣之所發,凝神聚力,自成威懾。非是子龍有甚神通,不過是……以意引氣,借天地之勢,懾敵心神罷了。”
“以意引氣?天地之勢?”何悠悠聽得似懂非懂,但“威懾心神”這個詞她懂。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氣場壓製?精神攻擊?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武俠小說和玄幻設定,“那……能教嗎?”她脫口而出,眼睛更亮了。
趙雲:“……”
他顯然被太後這過於跳躍、且明顯不符合身份的要求噎住了。
教太後習武?這……成何體統?
看著趙雲臉上那副“太後您是不是被華雄嚇傻了”的複雜表情,何悠悠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崩人設。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趕緊找補:“咳,本宮就是……隨口一問。這等絕學,想必是童老前輩的不傳之秘。子龍你……”她上下打量著趙雲,目光重點在他勁瘦的腰身和包裹在粗布下也難掩力量感的臂膀上流連,“果然不愧是童槍神的關門弟子,這身板,這精氣神,一看就是……呃,天賦異稟!”
她的目光太直白,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點點想上手戳戳的衝動),看得趙雲渾身不自在,剛毅的俊臉繃得更緊,隻能再次垂眸,低聲道:“太後過譽。”
車廂內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何悠悠內心的小人兒卻在瘋狂捶地:啊啊啊!摸魚(腹肌)計劃第一步,失敗!趙雲小哥哥太正經了!撩不動啊!
宮車終於駛入熟悉的宮門,穿過一道道肅殺的宮牆。
當車停在嘉德殿前時,殿內明亮的燭光透出,卻驅不散這深宮特有的、沉甸甸的壓抑感。
何悠悠深吸一口氣,重新戴好兜帽,將疲憊和方才的“輕佻”悉數掩藏,挺直脊背,恢複成那個深不可測的何太後。
“子龍,隨本宮入殿。”她聲音平靜無波。
“喏。”趙雲緊隨其後。
推開沉重的殿門,一股沉水香混合著……一股極其濃烈的、帶著侵略性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
殿內燈火通明。
一道高大魁梧、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正背對著殿門,負手而立。他身披玄色重甲,甲葉在燭光下泛著冰冷的幽光,方天畫戟那巨大的戟刃斜倚在地麵金磚上,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僅僅是站在那裡,一股如同實質的、混合著血腥與暴戾的威壓,就彌漫了整個嘉德殿,讓殿內侍立的幾個小太監瑟瑟發抖,麵無人色。
呂布!
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這感覺,像一座隨時要噴發的火山!
何悠悠腳步一頓,心頭警鈴大作。
聽到開門聲,呂布緩緩轉過身。
那張棱角分明、極具侵略性的臉上,橫肉緊繃,一雙燃燒著暗金火焰的眼眸,如同盯上獵物的凶獸,瞬間鎖定了何悠悠……和她身後半步之遙、一身布衣卻挺拔如鬆的趙雲!
他的目光,先是在何悠悠身上極其銳利地掃過,仿佛在確認她是否完好無損。
隨即,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釘在趙雲身上!
驚豔、審視、敵意、還有一絲被冒犯的、如同領地受到侵犯般的狂怒!
“太後……”呂布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西涼口音,如同砂石摩擦,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充滿了壓抑的狂暴,“好興致啊。宮外腥風血雨,太後倒是……覓得良將,凱旋而歸?”
他向前踏出一步。
沉重的鐵靴踏在金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戰鼓擂在每個人的心頭。
方天畫戟的戟尖,無意識地在地麵劃過一道淺淺的白痕,發出刺耳的“滋啦”聲。
那目光,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在何悠悠和趙雲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和……濃濃的醋意!
空氣瞬間凝固,充滿了火藥味。
何悠悠感覺頭皮發麻,呂布這狀態,比她麵對董卓的刀鋒時更讓她心悸!這瘋狗一樣的占有欲是怎麼回事?
趙雲劍眉微蹙,清澈的星眸迎上呂布那雙充滿暴戾和敵意的凶眼,毫無懼色,腰杆挺得更直,一股沛然莫禦的無形氣勁隱隱透體而出,與呂布那狂暴的威壓分庭抗禮!
針尖對麥芒!
兩大SSR的首次同框,竟是如此劍拔弩張!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觸即發的死寂中——
“太後!”柳葉驚慌失措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哭腔,“不好了!永巷庫……永巷庫起火了!火勢衝天!張讓公公他……他把自己反鎖在裡麵了!說是……說是無顏麵對太後,要以死謝罪!”
何悠悠瞳孔猛地一縮!
張讓自*焚?!
這老狐狸玩金蟬脫殼?!
她下意識地看向影流之主習慣藏身的那片陰影角落。
那裡空空如也。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
張讓的死,影流之主的消失……
董卓的報複,比預想中來得更快、更猛烈!
呂布的注意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短暫吸引,他凶戾的目光從趙雲身上移開,看向殿外衝天的火光方向,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弧度:“嗬,老閹狗,倒是個狠角色。死了乾淨!”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何悠悠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太後受驚了。此等宵小,自有末將料理。太後還是……”他目光再次掃過趙雲,充滿了警告和驅逐的意味,“早些安歇的好。”
那眼神,分明在說:把這個礙眼的小白臉弄走!
何悠悠心頭火起。
呂布這態度,簡直把她當成了他的私有物!
剛收的SSR趙雲,豈能被他嚇退?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意,正要開口——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在嘉德殿的琉璃瓦頂上炸開!
整個宮殿劇烈搖晃!梁柱**!灰塵簌簌落下!
“刺客!!!”
“護駕!!!”
殿外瞬間爆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和兵刃碰撞的聲響!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撞破殿頂琉璃瓦,裹挾著碎瓦斷木,如同隕石般狠狠砸落下來!
寒光閃爍!數柄淬毒的短劍、飛鏢,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如同暴雨般射向殿內的何悠悠!
目標明確!
直取要害!
時機狠辣刁鑽!
正是何悠悠被張讓自焚消息分神、呂布注意力被引開的刹那!
殺局!
何悠悠汗毛倒豎!
死亡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