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蕭亦瀾逐漸醒轉,然後他就感到頭部傳來的痛感,令他一時渾渾噩噩的,無法思考。
他勉強的坐起身來,晃了晃腦袋,頭腦逐漸清醒。他努力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之前他們一行人似乎收到了襲擊,三個屬下當即斃命,自己當時一怒之下,衝到敵人堆裡。現在想來實在是不自量力,記憶裡似乎自己和第一人沒過到兩招,就被刀柄砸在頭上,失去了意識。
蕭亦瀾突然想起羅鬱奮勇當先,此時生死不明,而黎錚和孟琳想必也難以逃脫。他眼前浮現出孟琳慌張嬌弱的模樣,心頭一緊,更是慌亂,顧不得頭痛,摸爬著在周圍摸索,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這裡似乎是一個囚牢,地上鋪著有些潮濕的稻草,借著外麵的一絲光亮,蕭亦瀾看出這間囚室不過三丈見方,十分狹小。不過他很快摸索著發現這個囚室裡還有兩個人。正是黎錚和羅鬱。
蕭亦瀾將兩人扶起,搖晃著將兩人喚醒。黎錚最先醒轉,揉著眼睛適應著囚室裡的黑暗環境。羅鬱卻身上帶傷,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全身,雖都不致命,但他因失血過多而顯得十分虛弱。
蕭亦瀾不等黎錚完全反應過來所處的境地,連忙問道:“孟姑娘呢?”
黎錚渾渾噩噩的,愣了一下:“孟姑娘?孟姑娘……對了,當時我讓她快跑,我回頭去幫忙,卻還是直接被他們製住。”
“她一個姑娘家,你怎的能不管她?她跑掉了嗎?”蕭亦瀾聲音有些焦急。
黎錚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願她逃掉了。”他見蕭亦瀾十分焦急,心中莫名也有些煩躁,但想到情形危急,沒有表露出,隻是靜靜打量著四周。
羅鬱咳嗽兩聲,開口說道:“二少爺,對我們動手的是那宋公子嗎?”
蕭亦瀾歎了口氣:“不知道,我也才醒過來不久。可惜薑沅三人死在我麵前,我卻無能為力,不知我們留在城外的三人有沒有危險。”說著他臉上露出悲戚之色,隻是另外兩人看不見。“還有木頭,要是被彆人注意到,必定要出亂子。”
三人沉默片刻,羅鬱突然掙紮著拜倒在蕭亦瀾麵前:“羅鬱護衛不利,害二少爺身陷險境,請二少爺降罪。”他這突然的動作把黎錚嚇了一跳,等到黎錚瞧見陰暗的牢獄裡一本正經的主仆二人,沒來由的露出些笑意。
蕭亦瀾連忙扶起羅鬱:“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彆人使詐偷襲,也不是你的錯。你和薑沅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勇士,要是……要是這次能回到奔海城,必定重重犒勞嘉獎。你身上還有傷,先好好休息才是。”
黎錚故作鎮靜地笑了笑:“就算是那宋公子與我們為敵,如果他知道你奔海城二少爺的身份,想必不敢與我們為難。”
“就怕對方知道我們的身份,還故意找我們的晦氣。”蕭亦瀾歎了口氣。
“對方不會是為了木頭吧?”黎錚問道。
蕭亦瀾愁眉不展,沒回答黎錚的話,仿佛黎錚的話更觸動了他的憂思。片刻後,他轉過頭問羅鬱:“你怎麼看?”
黎錚正想插話,囚室外忽然亮起火光。三人接著又聽見緊促的腳步聲,聽來人數不少。三人頓時緊張起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三人就看見了被昏暗的火光投在牆壁上的影子。距離稍遠,昏暗中看不清來人的麵貌,但領頭一人來到囚室前,突然深深做了一揖。
蕭亦瀾和黎錚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驚訝。隻聽見囚室外那人說道:“犬子有眼無珠,膽敢對公子動武,得罪了公子,還請公子贖罪!”
蕭亦瀾心下甚奇,這打完人又來示好,弄得蕭亦瀾等人莫名其妙,其間必有古怪。他試探著問道:“你認識我們?”
那人答道:“敝府雖與成紀王府無交往,但成紀王府的威勢自是四海遠播。數月前,原州收到了來自奔海城的信函,說蕭家二公子神秘失蹤,成紀王府拜托諸侯們在轄地裡幫忙搜尋。而信函裡附了一幅公子的畫像,本侯才識得公子。”
蕭亦瀾恍然大悟,見對方客客氣氣的,與黎錚二人對視一眼,隻覺得莫名其妙。
“那麼閣下是高欽侯宋侯爺?”
“本侯名諱正是宋聞正。公子與犬子在醉香樓見過一麵。”宋聞正抬起頭,蕭亦瀾看見他一張圓臉,眼睛被肉撐得隻剩一條線,火光映照下似乎還能看見他臉上的油光,四五十的年紀,隻是眉宇間與當日的宋公子有些神似。
“宋公子果然是令郎,難怪是威風得很。”蕭亦瀾見對方十分客氣,自幼養成的少爺傲氣逐漸湧現,心裡的怨氣又升騰而起,便不怎麼顧忌客氣,語氣中帶些嘲諷的意味。
宋聞正對蕭亦瀾的態度並不意外,仍恭敬地拱手道:“犬子是被本侯嬌慣壞了,行事乖張跋扈,害得公子失去幾名同伴,還擅自將公子捉來,實在是膽大包天。本侯詳問才得知,趕來遲了,還望公子不要見怪,這就把公子放出來。”說著,他揮揮手,身後幾人連忙上去打開囚室。
不等他們將門打開,蕭亦瀾就急忙問道:“請問侯爺,宋……公子有沒有抓來一個女子,當時與我們一起的。”
宋聞正一愣:“應該是沒有,犬子說抓來的人都關在這兒了。”說完,他以詢問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屬下。那人連忙答道:“我當時在現場,也沒找到女子的屍……屍身。”宋聞正似是鬆了口氣說:“想必公子的同伴當時逃掉了,不如讓本侯下令在陽勳城中尋找,當是給公子賠罪了。”
蕭亦瀾看向羅鬱,征求他的建議。見羅鬱點了點頭,他才憂心忡忡地答道:“那就麻煩侯爺了。”
宋聞正當下便給蕭亦瀾等人安置了住處,還給羅鬱安排了大夫包紮傷口。等一切都安置妥當,宋聞正才邀請三人赴宴,說是當作賠禮道歉。蕭亦瀾也不客氣,乾脆利落地答應了。
蕭亦瀾三人來到侯府的會客廳,宋聞正已在主座上等候了,他的左手邊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蕭亦瀾等人早已見過了,隻是他此時臉色十分難看,正是在酒樓上囂張跋扈的宋公子。看著他這副窘迫難看的模樣,蕭亦瀾心裡很是痛快。
宋聞正見蕭亦瀾等人走近,滿臉笑意:“蕭小王爺來了。”然後對身邊的宋公子喝道:“卓兒,還不快給蕭小王爺道歉!”
宋卓麵色難看,他一向囂張跋扈,從不服人,唯獨對父親十分敬畏,而且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因此雖百般不願,但還是勉強向蕭亦瀾行個禮,說聲:“蕭小王爺,得罪了。”
蕭亦瀾對這個跋扈的紈絝子弟毫無好感,心中還十分怨恨他害死三個屬下,還有孟琳現在也生死不明,全然忘了自己也算得上一個紈絝子弟。但之前羅鬱也特意囑咐過他,身在彆人的領地,不宜得寸進尺,何況他們還指望對方幫助找到孟琳。於是他也平平淡淡地回禮:“客氣。”
宋聞正怕兩人再生衝突,便招呼著眾人落座。他先是吩咐下人端上菜肴,然後又當著蕭亦瀾的麵責備宋卓兩聲,等到宴飲過半,宋聞正才委婉地對蕭亦瀾說道:“蕭小王爺,這次是犬子魯莽了,不過好在未釀成大錯,蕭小王爺吉人天相,安然無恙。日後若是成紀王爺問起,還請蕭小王爺……”宋聞正陪著笑,沒有明言,但蕭亦瀾心下了然。
若不是顧忌奔海城的勢力,堂堂高欽侯斷然不會擺出如此謙恭之態,奔海城依靠地理位置,在隆元十一州中以富庶聞名,成紀王更是唯一一位異姓王,雖然奔海城與原州素無來往,但讓彆人的嫡子死在自己的手上卻讓雙方足夠結下深深的梁子。宋聞正顯然不打算冒這個險。
蕭亦瀾便順著這個台階下來,承諾道:“此事我也有過錯,我自然不會向父親提起自己頑皮胡鬨的事情。”
宋聞正見蕭亦瀾沒有執意計較的意思,大喜:“如此甚好。”說著又向蕭亦瀾三人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