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淵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雙目緊閉,臉上有些微痛苦的神色。
嚴宸站在他桌前幾步外,有些擔憂地問:“侯爺又頭痛嗎?”
狄淵仍然閉著眼睛,聲音低沉地說道:“無妨,隻是本侯昨夜做了個夢,夢見那逆子逃了出來,跑到侯府來,揮刀要殺本侯。”
“夢魘而已,侯爺無需多慮,按時日算,二公子應該快到了。隻要將大公……那逆賊押送回來,侯爺便可親自審問。”嚴宸回答道。
“那樣最好。那這邊的事……”
嚴宸撲通地跪倒,垂首道:“是屬下辦事不力,請侯爺降罪!”
狄淵擺了擺手,神情疲憊地說:“人都已經逃走了,降罪於你又有何益。本侯最近,失去了太多……”
嚴宸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發出低沉的響聲。
“既然是你的過錯,那本侯再給你一個機會。”
“多謝侯爺!”
狄淵伸手在桌上摸出一封手書,隨意地往前一遞,嚴宸連忙接過。
“這是烏爍來的消息。西荒的東西找著了。”
嚴宸詫異的神情一閃而過,旋即欣喜地向狄淵躬身道:“恭賀侯爺!”
狄淵睜開眼睛,似刀似箭的眼神從那雙眸子裡透射出來:“此次事關重大,本侯和夫人需得親自去,城中還需要留下一名主事人。本侯心目中的人選是索平章。”
“索將軍?”嚴宸覺得不可思議,皺眉道:“索將軍素來神秘,何況官職品階還是低了些,此次雖能證明他與叛賊無關,但屬下以為不宜捧到如此高的地位……”
“在這樁事中他扮演的角色,絕不似表麵看起來這麼無辜。但本侯料想他所求,不過是個名分,是個與暉兒爭奪的資格。在本侯的幾個種裡,他倒也算得上能力出眾,隻做個參將是屈才了。那本侯就成全他,那麼所謂官職品階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侯爺,這……”嚴宸顯然對此十分意外,連忙說道:“索將軍畢竟有不可控的因素,將這麼大的責任交予他是否過於冒險啊?”
狄淵伸手按在桌角,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著。他微眯著眼說道:“倒也不是非他不可。隻不過那個逆子一死,暉兒怕是要得意忘形了。總得有人幫本侯敲打敲打他,彆讓他做得太過分。”
嚴宸一時語塞,他清楚狄淵所言不假,這位侯爺一向深諳製衡之道,在對待自己幾個野心勃勃的幾個兒子時更是如此。
“本侯對他也並不放心,因而他隻是有個主事人的名號,隻有行政職權,而城中兵力調用,除了漠狼營和直轄於本侯的軍隊,全交由你來統籌。你在旁牽製,他應該也不敢胡來。”
全城的兵權絕非小事,即便除去了狄淵直接統轄的漠狼營和黎州外軍,也還剩下侯府府兵、負責城市治安的驍城衛和守城軍。這就意味著狄淵離開後,沙疆城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這麼龐大的兵權反而讓嚴宸有些懵了,他看著狄淵,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侯離開的這些日子,你把逃走的翼族人,還有救走他們的人全都揪出來。機會給你了,兵權也給你了,不要讓本侯失望。”狄淵把手邊的茶盞遞給了嚴宸,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嚴宸先是愣住,而後老臉上眼睛通紅,接過茶盞一飲而儘,一字一頓地回答:“屬下,定不負侯爺信任!”
狄淵微微點頭。他看似疲憊的目光落在被嚴宸丟開、摔成兩半的茶盞上,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
……
蕭祺將最後一個翼族少年從背後放下,讓他坐在一棵胡楊的陰影下。然後他感受到鮮血沿著自己的背脊和手掌緩緩流下,心下有些悲戚的意味,有些不忍心去看那個渾身傷痕的翼族少年。
曉汐見狀連忙從衣裙上扯下一塊布條幫蕭祺擦拭一番。
“多謝。”蕭祺接過布條,將手上的血跡擦掉,曉汐始終低著頭,又扭開頭去。
他們總共救出二十九人,大多都是十一二歲的少年,還有幾人甚至更小,不過八九歲的模樣。他們無一例外傷痕累累,有的還是結痂的傷口上再添新傷,唯獨所有人的一雙羽翼完好無損。蕭祺難以想象這些少年是如何熬過來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沒有在這種酷刑下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