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祺醒轉的時候,是被輕輕的推門聲吵醒的。一睜開眼,陸玄綽已經回來,端坐在一旁,運功吐息,周身偶爾會有火花般的紅色光點,伴隨著他的呼吸運氣,時亮時滅。他本就睡得很淺,輕微的聲音就能吵醒,但陸玄綽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他自己泡的茶,顯然已經在這裡坐了有些時候。隻是醒來之後,蕭祺明顯聞到房間裡有股酒氣,不知陸玄綽昨夜又去了哪裡喝酒。他臉上也有些發紅,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練功所致。
門扉漸漸展開,吵醒蕭祺的另有其人。
何寬端著一個餐盤,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運氣練功的陸玄綽。他眼睛如在放光,不過很快冷靜下來,堆著笑臉輕手輕腳地將餐盤放在桌上,然後對蕭祺低聲道:“這是特意為小兄弟和師叔祖的早膳,二位慢用,不用客氣。”
說完,他似是知道蕭祺不會有什麼感激的言語,並不在意他的反應,雖一邊緩緩後退,一邊仍戀戀不舍地望著陸玄綽。
“有肉麼?”陸玄綽仍閉著眼睛,身周的紅光突然淡去,他又一次深深的呼吸,吐出濁氣,然後才睜開眼睛。
何寬大喜過望,直接半跪到地上,雙手先橫著往兩邊伸出,而後又緩緩屈臂抱拳於胸前,這是霞隱門中很是莊重的禮節。
“都是些山肴野蔬,這是山上的慣例。不過備有些酒水,特意為師叔祖準備的。若師叔祖要吃些葷腥,儘管吩咐便是,弟子一定辦得妥當!”
陸玄綽擺了擺手,拉著餐盤到麵前說道:“罷了罷了,可彆又招惹那些家夥老跟我說道。”說著,他便拿起筷子來夾菜,另一隻手去拿酒壺。
何寬半跪在地上,一時不知該不該起來,直到陸玄綽頭也不回地說了聲:“你回去吧,彆在這擋路,我看不慣這一套。”
何寬於是連忙起身,又堆著笑,看著陸玄綽欲言又止,終究還是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陸玄綽哼了一聲,又問:“你吃麼?”蕭祺知道這是在和自己說話。
蕭祺乾脆不答,反問道:“我不信你不知道,那家夥想要你傳他兩招啊。”
“殷勤的人從來都是有目的的。可惜我沒興趣,這種笨驢也沒資格做我徒弟。”
“他是掌門的大弟子。”
“掌門也是頭笨……”陸玄綽突然閉嘴,麵不改色地往嘴裡送菜喝酒,蕭祺很是不解,直到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輕微而沉穩,每步聲音的間隔都一樣。
響起“吱呀”的推門聲,一個仙風道骨,須發雪白的人走了進來,陸玄綽默不作聲,繼續吃著他的飯,但這人,蕭祺是認得的。
羅劍聲身後跟著何寬,應該是恰巧又碰上。兩人先規矩地向陸玄綽行了個禮,陸玄綽便也像模像樣的還一個。蕭祺看著這股詭異的氣氛,不禁開始猜想陸玄綽剛剛的話,有沒有被羅劍聲聽到。
不過羅劍聲的臉色毫無異常,看不出是聽見自己和自己弟子被罵笨驢後的表情。他和風細雨般問道:“師叔,大師尊昨日特意出關來告知晚輩,說您想出搭救這位朋友的方法十分凶險?”
“不錯。”陸玄綽答道,沒所謂地聳聳肩。
“既然師叔特地回來,想必是想借助霞隱的力量?有什麼需要晚輩做的,師叔儘管開口。大師尊的意思是,找幾個弟子替師叔冒這個險?”
陸玄綽搖了搖頭道:“我本以為幾個師兄弟這麼多年未見,應該都有所成,起碼不該比我差。誰知這次回來,就隻剩下大師兄一人。”
他忽地感歎一聲:“唉,生死無常啊!”
羅劍聲看起來很是讚同地點點頭,陸玄綽於是接著說道:“大師兄不肯幫忙,小羅……羅掌門你們這一輩在內息的控製力上還差些火候,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
羅劍聲眼中光芒微微閃動:“晚輩學藝不精,讓師叔見笑了。”
陸玄綽似乎對羅劍聲這種態度很是喜歡,大手一揮道:“哎,也沒啥,大不了一條命唄!”說著指了指床上的蕭祺,“反正也是他的命。我最多不過損失些功力,年紀大了,這也不算可惜。”
“沒有其他辦法了麼?”羅劍聲看起來很是惋惜。
“那就麻煩掌門再去磨一磨大師兄,若有他助力,這件事或許會輕鬆許多。”
羅劍聲點點頭:“晚輩知道了。師叔打算何時動手?”
陸玄綽瞥了蕭祺一眼,努努嘴道:“三日後吧,日出之時,霞光滿天,正是聚氣運功的時候。”
“是,晚輩這就差人準備。”說完,羅劍聲便領著一直默不作聲的何寬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