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來到密林深處,爬上一段長長的山坡後,有一排排用木頭、石頭和茅草砌成的屋子,簡陋粗糙,雜亂無章地排列著,許多屋子外還生著火把,從外麵一直向裡走,沿路都有人,或坐在火堆邊,或從屋子裡探出頭來,和之前那幫匪寇一般打扮,打量向顧婉伊三人的目光都算不上和善。
顧婉伊視若無睹,蹦蹦跳跳地走著。在這群建築的另一邊,是一個破廟,顯然也荒廢已久,荒草撐破四周的牆麵生長而出,但這裡好歹五臟俱全,也比其他那些簡陋不堪的勉強叫做“房屋”的東西強上不少。
還未進門,蕭祺就又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哎呀,我沒看錯吧!”
蕭祺扭頭看去,洛小羽仍是瘦瘦的,不過長高了不少,身上的傷似乎也痊愈了,也比數月前在沙疆城見到時更有精神。
“你小子在這乾嘛?”顧婉伊橫了他一眼說道。
“我聽說顧姐姐又偷摸摸出去了,我這不是擔心顧姐姐嘛,特意出來瞧瞧,沒想到這又碰上了咱的蕭兄弟啊!”洛小羽還是一如既往地油腔滑舌,讓蕭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不自覺地露出淺淺的笑。
“好久不見。”蕭祺微微點頭。
顧婉伊不耐煩地打斷這兩人,瞪了洛小羽一眼,嗬斥道:“快快,回去睡覺,我們還有重要的事呢!”
洛小羽眼裡頓時放光,索性賴著不走了:“那我可不能走,咱們一路逃出來,我好歹也算這個群體的一員呐,你們商量什麼我當然也要參與嘛!”
顧婉伊還瞪著他,正要繼續趕他走,蕭祺忽然上前兩步蹲下來,將背後的左雲衣放了下來。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幫忙。我這個朋友受了些傷,還麻煩你幫她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修養。”蕭祺扶著左雲衣勉強地站立起來。
左雲衣愣住了,她蹙眉,望向蕭祺:“你放心就這樣把我交給他們?”
“你還怕被他吃了麼?”蕭祺反問。
左雲衣語塞,倒是洛小羽拍了拍胸脯道:“行,給你一個麵子,交給我吧,就當報還你當初請我的那幾頓飯。”
他扭頭看向左雲衣,齜牙咧嘴地笑:“放心,我不吃人!”
左雲衣惡狠狠地瞪了蕭祺一眼,又瞪著洛小羽,似是不願讓蕭祺小瞧,然後才緩緩伸手撐在洛小羽肩上。她雖比洛小羽年長不少,但她生得嬌小,恰好和洛小羽差不多高。她自也不指望洛小羽像蕭祺那樣輕鬆背起自己,隻得以他為支撐點的一點點地邁步往前挪,動作緩慢以免扯動了傷口。
“找個安全的地方。”蕭祺看著外邊不時望過來的匪寇們,低聲叮囑道。
洛小羽心領神會,笑道:“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蕭祺再看了緩緩遠去的左雲衣和洛小羽二人,才邁步向破廟裡走去,卻被顧婉伊拉住。
“在這邊。”她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從破廟門口往東,是黑壓壓的密林,顧婉伊不由分說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陰沉的夜裡,顧婉伊輕車熟路地撥開枝葉前進,一邊不時回頭對蕭褀說道:“剛剛那座破廟,還有周圍這些破房子,原本是這兒的土匪頭子的老窩,後來就被我們占下,破廟後麵有幾間廢舊的廂房,原本應該是廟裡僧人居住的地方,我們暫時安置在那裡,洛小羽那小子應該也是把你那個朋友帶過去了。”
“那現在這是去哪?”
“這個時辰,晟哥哥應該不在住處。自從他能動彈之後,每天夜裡都會拉著穆大哥來這邊練功,要練到渾身被汗水濕透才算完。他或許覺得,清水間淪落至此,是他這個衛隊隊長的責任吧。”顧婉伊背對著蕭褀,兀自在前麵走著,蕭褀看不見她的臉色,但聽著顧婉伊的聲音,隱隱如歎息。
蕭褀默然。兩人說話間,已經深入了叢林,順著顧婉伊麵向的方向,在樹木林立間有一片土地遍布著樹樁,蕭褀已經能看見前方兩個人影,其中一人的一雙白羽在夜色下尤為顯眼。
昔日與顧婉伊彆無二致的潔白如玉的白羽,如今因為遍布傷痕和結痂留下的印記,顏色顯得暗沉,羽毛光澤也遠不複從前。
張晟手裡拿著烏青色的槍杆,展開雙翼或如禦風而進,或如鬼魅橫移,槍尖那一點金芒果如毒蛇一般起舞,鋒利的獠牙全數招呼在穆長笙身上。穆長笙仍是一手拿劍,一手劍鞘,雙手揮舞自如,在身前形成一道銀色的屏障,將金光悉數擋在外麵。
張晟的攻勢淩厲而乾脆,比起當初在清水間與蕭褀交手時更果斷,也更強勢。穆長笙雖完全采取守勢,卻也開始吃力起來,雙手劍用得虎虎生風,眼中的戰意也越發盎然。這些日子,他確實不曾懈怠。
“晟哥哥!看我帶誰回來了!”顧婉伊揮舞著手,對那兩道快速移動的人影喊道。
兩人恍若未聞,連看也不望這邊看一眼,槍劍碰撞之聲絡繹不絕。顧婉伊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也不心急,自顧自地找了處乾淨點的地方坐下,觀看著兩人的打鬥。
終於,張晟手中的金毒薔劃出的金芒如彙成一道巨網,籠罩著穆長笙,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蕭褀認得這是由沉燕槍決的招式拚湊而成,
他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竟接連施展出足足六招,這一點,蕭褀自愧不如。
穆長笙臉不知因何緣故漲得通紅,他退了兩步,發現退無可退,終於怒吼一聲,劍與鞘在身前交叉,與這金色的巨網撞擊在一起。張晟構建的巨網登時瓦解,穆長笙的劍追著他的麵門而去,張晟忽地扇動雙翼,同時長槍在手中一翻,格開劍刃,然後整個人向後飄一般平移了幾步,方才穩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