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凜皺眉,繼續追問:“那你為何突然動手,要斬斷我們固定的繩索?”
“當時是你們的人突然從雲霧中探頭,又大聲吆喝了兩聲,把我嚇了一跳,更是飛一般地躍上來就要動手,我自問無法以一敵三,這才想到去斬繩索。”柳清雪煞有介事地說道,神情頗為不忿,儼然一臉被冤枉的模樣。
朱凜雖仍有懷疑,但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反正眼下這女子在自己手中,不怕她翻出什麼浪來。他於是沉吟著點頭,在一個石塊上坐下。
柳清雪眼見他大有采信的意思,於是鼓起勇氣說道:“既然你知道是誤會了,快給我鬆開,我們互不乾涉。”
“不可。”朱凜拒絕得很是果斷,“起碼是暫時不行。你知道了我們的行蹤,萬一傳揚出去,會有麻煩。假使你是無辜,也還要委屈你再待些日子,等到我們找到想找的東西並帶回去,再放你自由也不遲。”
柳清雪心中暗罵一聲。朱凜看著她陰鬱的神情,補充道:“至於莊旻凡這小子,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說著他回頭瞪了莊旻凡一眼,莊旻凡撓了撓頭,臉上陪著笑臉。
柳清雪自然不樂意,但對方顯然沒有留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朱凜手指靈活地在身前彎折接合,結成一個奇怪的手印。他口中低聲吟唱著,柳清雪陡然感到束縛住自己的不明物體有了反應,她借著光亮低頭看去,隻見一層雲霧一般的白紗縈繞在自己周圍,卻莫名其妙地限製了自己的行動。
這仿佛飄忽不定的雲紗隨著朱凜的吟唱聲而呈現出某種規則的律動。它托著柳清雪懸浮在半空,將她身子立了起來。柳清雪雙腳落地,勉強能夠邁開步子,卻輕飄飄的,感受不到多少身體的重量,讓柳清雪大為驚奇。然後朱凜邁步走出洞口,這雲紗也追隨其後,就像有根無形的線,被攥在朱凜手中,柳清雪雖雙腳踩在地上,但因為輕飄飄的,用不上勁,隻得被拉扯著跟著前去。
這三人一同走出山洞。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蕭索的廢墟。光禿禿的石壁之上,被人為開鑿出了許多洞穴,之間曾經似乎有木棧相勾連,也有木棧從岩壁直通山岩腳下的矮樓。隻是不知為何,如今隻有殘垣斷壁,早已破損成一截一截的木頭懸在石壁上,更多的則是掉落下來,許是早已腐爛。
而地麵上,更是一幅蕭條的景象。沿著山穀間河流所修建的各種屋舍隻剩下焚燒後的廢墟,河岸兩邊的繁華與生機已坍塌成灰燼。血跡或早已乾涸,隻是若細心些,仍可在廢墟木頭、石塊上找到殘留的屠戮的痕跡,遍布在各個角落,與之為伴的是數不清的屍骸,如朱凜所說,既有人類的,也有翼族人的,隻是翼族人的屍骨,足有十之八九。黑漆漆的焦炭和森森白骨形成一種詭異的黑白分明,成為目光所及的所有主色。
柳清雪從蕭祺和顧婉伊得知翼族人的生息之地被燒毀殆儘,可親眼見到,仍是不小的震撼。那片廢墟之上,並未生出茂盛的雜草,可見這屠殺發生的時間,並不久遠。
“鬼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徐平兀自嘟囔著。
“這一帶我已查過,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事不宜遲,咱們分開找,我沿著下遊找下去,你們去西邊上遊,看會有什麼線索。那種東西不太可能在尋常屋舍裡,注意那些比較特殊的建築。或是廢墟。”朱凜冷靜地發號施令。
徐平和莊旻凡乖乖地各自挑了一個方向,很快就消失在視野裡。朱凜則沿著河岸,往下遊走去。
柳清雪被那詭異的白紗束縛,完全身不由己,隻得跟著朱凜走。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還有這詭異的東西又是什麼?”柳清雪彆扭地想要掙脫,再次毫無所獲,終於問出這個問題。好奇和滿肚子的疑問讓她難以再沉默,即便她明白對方對此諱莫如深。
“你無需知道。知道的多了,對你沒好處。”朱凜頭也不回地答道。
“這滿地屍骸,可是你們的傑作?”
“不是。”
“那你們在找什麼東西?”
朱凜隻裝做沒聽到,默不作聲。
柳清雪心中暗暗尋思,此地的慘狀是因為被沙疆城內的暗羽盯上了,這她是知道的。不過這三人似乎真的與沙疆城無關。朱凜什麼都不告訴自己,或許真為了自己好。他們所謂的機密沒有外泄,便還有留活口的餘地。
想通此節,柳清雪稍稍放鬆。隻是此地勾起了她關於沙疆城的回憶。當日蕭祺和顧婉伊營救被困翼族人的計劃她隻簡單聽說過,計劃執行時她仍在城中,並未參與。而後蕭祺和顧婉伊杳無音訊,她又匆匆趕往北境,也不知最終蕭祺和顧婉伊是否成功。
“你可不能死了啊……”她在心中默念,像是在說服自己。
朱凜突然停住腳步。柳清雪反應過來,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沿著河下遊走去,峽穀兩邊的石壁漸漸收攏,從特定角度看去,光線從兩邊石壁之間狹小的縫隙透射過來,隻剩一條窄窄的光線,一線懸天。即便實際上在整個峽穀岩壁距離最短的地方,也足有數十丈,即便是最善躍的馬也不能跳過。
就在這兩邊岩壁距離最短的地方,岩壁的底部立著一個古樸的木樓,木料都漆成深紅色,僅一層,卻足夠三層樓高,竟沒有絲毫焚燒的痕跡,雖顯得破破爛爛,但結構仍算完整,與一路走來其他的地方相比已是十分幸運。
在這棟樓的門前,一個牌匾跌落在地上,飽受風霜後還勉強能夠辨認出上麵的字。
“塵翼祠。”朱凜輕輕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