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論是東境的局勢,還是追殺蕭祺,都不是我們能左右的,落得清閒,唐長老不妨隨我走一趟。”索平章岔開話題。
“哦?”索平章這次來不是看見白鴉一時興起麼?唐其朔有些意外。
“侯爺不日就要回來,而狄暉那小子這些日子打壓我可不留餘力。”索平章說道,“所以在侯爺回來之前,有些事情,須與唐長老知會一聲。”
……
朔方城外,大軍整裝待發。這是近兩年來,北境第二次舉兵南下。不同的是,柳濱遠從一個撒手不管、隻是作為吉祥物一般的使者,成為了統治整個北境的柳家家主。
他第一次以這種身份,策馬立於大軍之前,不免有些忐忑。他不自覺地摸了摸搭在馬背上的弓“逐星”,還有旁邊剩餘的六枚箭簇。學了這麼久的劍術,最終讓他安心的,還是熟悉的弓箭。
“腰挺直!”封劍北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對旁邊的柳濱遠低聲訓斥道。
柳濱遠連忙照做,不免有些慶幸封劍北在身旁。
“你緊張了麼?”蕭瀅兒在一旁嘻嘻笑著,隻是神情不太自然,目光不時往一旁瞟去。她獨自一人坐在馬上,反而沒有柳濱遠那般局促。雖然她剛學騎馬不久,已經有模有樣,這次柳濱遠雖不放心她一同前去,但她是偷跑出來,總得將她帶回給蕭牧夫妻,否則他們對自己的臉色怕是要十分難看。
何況那個家夥的事情對蕭瀅兒的打擊很大,他不放心留蕭瀅兒一人在北境……柳濱遠心裡琢磨著,扭頭向另一個方向望去。
林騫身後是隨他來到北境的百餘名成紀王府的士兵,旁邊,是“曾經”的成紀王二公子。
蕭亦瀾麵無表情,如木刻一般的臉毫無波動,淡淡地望向前方,仿佛周身的所有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
他仿佛失去了作為成紀王二公子的所有記憶,他為所謂“四靈祭典”而來,帶著南疆古樹神的意誌。蕭瀅兒見到他時,那張小臉上如花顏盛開,用樂開花一般來形容,毫不誇張。
但蕭亦瀾的冷淡讓她的熱情涼了半截。與其說冷淡,更不如說是漠然,是對一切毫不在意,甚至懶得在意。除了與他口中所謂的“四靈祭典”外,他不主動提及任何事,其餘的事情也少有回應。麵對蕭瀅兒的各種逼問,他也隻是推說眼前的蕭亦瀾,與蕭瀅兒記憶中的二哥,並不是同一個人。
柳濱遠並不太懂他話裡的玄機,蕭瀅兒更不懂。她想不明白曾經嬉皮笑臉、古靈精怪的二哥如何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最糟糕的是,他似乎忘了自己,忘了孩童時期那些天真又好笑的過往。
柳濱遠回想起蕭亦瀾來訪時,使者名錄上他的名字旁既無頭銜,也無官職。如此說來,蕭牧也經曆了這一切,無可奈何之下,還是讓他北上來出使。那對夫婦,想來隻會比蕭瀅兒更痛苦吧。因此蕭瀅兒雖很是沮喪,柳濱遠卻也無從安慰,因為他知道,最難受的時刻,或許還未到來。
此刻的蕭瀅兒是在強顏歡笑,柳濱遠很了解她。她努力表現得自己過得很開心很無慮,仿佛沒有被蕭亦瀾的態度影響到,從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氣蕭亦瀾,如小女孩一般任性地示威著,撒嬌著。
但蕭亦瀾不在乎,甚至並未察覺到。他真如木頭一般,任由風吹雨打,仍倔強而堅定地朝著自己的方向奮力生長。柳濱遠說不清自己是因同情蕭瀅兒而對蕭亦瀾的氣憤和不平多一些,還是對這個高深莫測仿佛不是人類的家夥的敬畏更多一些。
“家主,全軍準備完畢了,隨時可以出發。”柳衡的聲音打斷了柳濱遠的思緒。
柳濱遠點了點頭,扭頭朝身後的大軍望了一眼。
“衡叔,朔方城這邊,就麻煩您了。”
“哪裡話,家主的吩咐,我自然竭儘全力。”柳衡笑了笑,神情卻並不輕鬆,“那蕭亦瀾雖然神神叨叨的,但我覺得他的話並不像假的,家主這次率軍前往南疆,此次的敵人想必會十分棘手。”柳衡頓了頓,重重說道:“家主一切小心。”
柳濱遠笑了笑:“衡叔放心吧,還有封將軍和成紀王他們呢。何況那家夥,似乎也不是光說不做的主。”他的目光移向旁邊的蕭亦瀾。
二人的談話聲音不小,旁邊的人都能聽見。林騫禮貌地對柳衡點頭致意,蕭亦瀾則仿佛沒聽見。
蕭瀅兒重重地哼了一聲,故意大聲地對柳濱遠說道:“出發啦,彆磨磨唧唧的!”
柳衡看著柳濱遠那副有些窘迫的模樣暗暗發笑,退後幾步,與蠢蠢欲動的馬群隔開一段距離。
柳濱遠撓了撓頭,輕咳一聲,再抬起頭,卻如同變成了一個不同的人。
他不苟言笑地抽出佩劍,高高舉起,底氣十足的聲音響亮地傳了出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