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時起的這抹心思已經無從得知了。
大概是曾經牽起手時莫名的悸動,又或者是和少年一起參加競賽徹夜討論時,突然意識到兩人距離太近的緊張感,亦或是在校園他與江渺相處的朝朝暮暮。
麵對這個人時他會下意識做出計劃外的事情,聽見關於江渺的談論時他會不動聲色的放慢腳步,會想給他買糖買水,當少年的身影出現,他就會目光隱晦的去追著看。
入學考試的那張試卷他瞧上一眼就知道是江渺的。
他同時也清晰的看出那些選擇題不是江渺寫的,他了解江渺。而得知程餘的存在後,季見青瞬間就想通了一切。
那天晚上他默不作聲和老張一起重新批閱了江渺胡言亂語的卷子,彼時不知名的煩躁心思壓在心裡,他腦海中想法紛雜混亂,一會出現考完語文後江渺對他不言不語拒絕疏離的樣子,一會又顯現出辦公室外背對著程餘跑得飛快的少年。
江渺作弊了,而程餘是從犯。
他們真的是剛認識嗎,一麵之緣就可以讓程餘做到這種地步?
他那種人會在發現彆人作弊後好心的幫忙?
季見青太清楚程餘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在自己的班級聽過太多把自己和他對比的言論,這個人性子肆意,品行莫測,除了好成績外他和季見青沾不上一點邊。
一班的吳何非常敵視程餘,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程餘的形象在他口中變得極其糟糕。
季見青無意辨彆他們的恩怨,他排斥程餘這類人,而吳何更是敗類。
可那晚他問話,得到的是少年神情冷漠的一句“不熟”。
季見青忽然就焦躁不安起來,他開始莫名其妙拿自己和程餘對比起來了,程餘是不熟,那他會是什麼?家教老師的另一個不熟的學生?還是彆的什麼無關緊要的人?
不怪季見青這樣想,江渺給人的印象就是疏離冷冽的,這樣的人就像一張白紙,麵對誰都一視同仁,阿斯伯格綜合征出現在他身上,帶走了情緒和感情的觸動,他看人便如看作草木般。
甚至就連關敘月,也不能代表江渺對待彆人獨一份的特殊。
但季見青卻因為作弊事件忽然看到這張白紙上落了一層墨,令人異常紮眼。
白紙落墨,就像菩薩墮入紅塵,染了汙濁。
江渺的這份特殊,是為了誰?
季見青不得不開始分析這個問題,但他挫敗的發現,他做不到,他解不開,連接觸的皮毛邊角他都是茫然的。
他投入的太多了,心力、注意、時間,季見青不甘心沉沒成本越來越多,可他對這道題還是束手無策。
最後的最後,他意識到江渺好似變了,他有了朋友,可以經常看見他嬉笑怒罵,為了難題鑽研討論,為了逃避老張的懲罰絞儘腦汁。
但他又似乎沒變,他還是保持著距離,收到的情書他看都沒看,搞不懂感情,語文爛的徹底,神色輕描淡寫依舊帶著高傲。
季見青握著筆久久不落下,他看著江渺,看著這道題,在這場無疾而終的挑戰中沉默著落敗,最後,他把自己的感情也賠了進去。
“早上好。”
江渺打了個哈欠,推開房門,正好看見對麵季見青出來,聲音含糊著打招呼。
“早上好。”季見青點點頭,又隨口問著,“你今日倒是起的早。”
“我定了鬨鐘,沒葉望舟叫我,懶覺也不敢睡,老張在我這挺有威懾力的。”
江渺越著他率先走了,掀起一抹薄荷味道,這氣味讓季見青頓了腳步。
葉望舟?
季見青還是經常住在宿舍的,但他早晨走的都很快,不清楚葉望舟和江渺在宿舍裡都乾什麼。
江渺有起床氣喜歡睡懶覺他是知道的,沒想到這一個學期都是葉望舟把他叫醒。
葉望舟。他在心中浮現起這個存在感薄弱的室友印象來,性格溫潤,人緣也很好,情商挺高的,相處挺愉快。
嗅到那抹薄荷味,季見青心中倏忽有種不安的感覺。
隨便弄了點吃的,兩人就搭著王姐的車返回了校園。
穿過鬱鬱青青的常青樹道,江渺懶散站著,薄荷的清香彌漫在嘴邊,江渺下意識就以為自己是在和葉望舟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
不過回過神來,她和季見青已經站在樓梯分叉口了,她去左季見青向右,兩個人不在同一個方向。
“晚上競賽班見。”
季見青朝她點點頭便走了。
江渺剛想應答,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對方的衣服鬆垮穿在身上,生出一股漫不經心的隨意感。
“程餘?你拿的什麼?”
程餘站在江渺麵前,看見她身後季見青逐漸走遠的身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