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張畢德有事外出,未攜張畢樂同行。張畢樂待父親不在之際,躡手躡腳,悄然往莊北走去。
行經良久,路途漸遠,抬眼望之,見前方有一座破宅,巍然聳立。宅前大門緊閉,門懸巨鎖,門前有兩個聖女守於其側。
張畢樂至近前。聖女們見之,神色一凜,旋即單膝跪地,伏首而拜,齊聲道:“屬下參見少莊主。”其聲恭謹,無有怠慢。
張畢樂小手一背,昂首挺胸,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說道:“既見我至,還不速將門打開,容我入內讀書。”
她聲音清脆,卻自有一番威嚴。
二聖女麵麵相覷,神色間頗見為難。俄而,其中一人說道:“主人有令,此院乃禁地,任何人等皆不得入內。”
張畢樂小嘴一撅,麵露不悅之色:“你們豈敢違抗少莊主的命令?就不怕...我罰你們嗎?”
一名聖女猶豫片刻,方道:“這...主人曾言,少莊主亦不可入內。”
張畢樂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既如此,我便將此事告知娘親。我爹素來喜愛我娘,但凡娘親所言,我爹無有不從。若娘親於我爹前言及此事,你們二人,恐性命難保。”
說罷,她作欲轉身離去之狀。
二聖女驚失色,其中一名連忙道:“少莊主留步!既如此,少莊主可入內,然此事萬不可令主人知曉,否則...”言未儘,而其惶恐之態已儘顯無遺。
張畢樂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旋即轉身,至二聖女身前,雙手將其扶起,笑道:“你們放心,改日我於爹爹麵前,定當為你們美言,令他老人家多教你們幾招功夫。”其言懇切,似真有其事。
然二聖女神色並無驚喜,隻是默默無言,趨前將院門開啟,複又跪在地上,恭送張畢樂入內。
張畢樂大搖大擺步入院中。舉目四望,但見院內雜草叢生,野蓼肆意搖曳,幾株殘荷,萎靡於池畔,敗葉飄零,滿目蕭索之象。唯有一徑,蜿蜒曲折,通向院中一齋。
至齋前,觀其外觀,破敗不堪。屋頂覆瓦,多已殘缺不全,似經風雨侵蝕,久未修繕。
然張畢樂心無畏懼,毅然踏入齋內。屋內書架林立,自地而頂,排列井然有序。架上之書琳琅滿目,經史子集,無所不包;詩詞歌賦,應有儘有。
張畢樂環顧四周,緩緩搖頭,口中喃喃自語道:“此等書目,於外間頗為常見,並無稀奇之處。既然爹爹說此為禁地,其中必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倒要看看裡麵藏著什麼。”說著,便於齋內四處搜尋起來。
她緩步於屋內,目光逡巡間,忽見屋子深處置有一張書案。案後乃是一麵破牆牆,牆上懸著一幅畫軸。
張畢樂移步近前,凝神觀之。畫中繪有一位翩翩少年,其身形體碩而偉岸,肩若寬厚之梁,穩如磐石;臂似虯曲之枝,筋骨遒勁有力。再觀其麵相,他雙眸開闔,眉峰如劍,斜飛入鬢,更添幾分英氣勃勃,端的是氣宇不凡。
這幅畫的右上角題有一首詩,墨跡雖舊,但仍可辨認。其詩道:“孤膽憑風照宇穹,豪情貫日映釗鋒。山河踏破千重浪,四海揚名傲世雄。”
張畢樂瞧著畫中少年,心中暗道:“聽爹爹說,百年前太祖爺爺創立宮莊,那這畫上之人莫非就是太祖爺爺嗎?”
“不對...”張畢樂又在畫中細細端詳,目光流轉間,忽見右下角有落款一行,書道:“道光十八年仲夏,欽差大臣林則徐禁煙前夕繪少年破釜圖以自勵。”
張畢樂見此,心中又起疑惑,心想:“當年太祖爺爺與地方官員一同販賣鴉片,以牟暴利,又怎會與林則徐成為朋友,支持其禁煙之舉呢?此中定有蹊蹺。”
她心中一動,複又仔細端詳畫中男子。但見其麵容俊朗,風神秀逸,許久之後,她臉頰之上泛起一抹紅暈,心道:“這大哥哥長得倒是極為俊俏,若是他能活到今日,那該多好。”
張畢樂情難自禁,竟上前伸出纖手,輕撫畫中少年的麵龐。恰在此時,不知她觸動了什麼機關,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旁邊牆壁之上,驀然打開一道暗門。
張畢樂又驚又喜,忙從口袋中取出一根蠟燭,以火折子點燃,毅然決然地走進密室。
密室空間不大,裡麵昏暗無光,行進間,燭火漸漸變小,光芒愈發黯淡。張畢樂心下懼意漸生,然好奇心作祟,驅使她仍四處探尋。燭光所到之處,所見者,除碎石破木,便是殘舊紙卷,似曆經歲月滄桑,滿是斑駁痕跡。
忽然間,她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她心中一驚。與此同時,燭光‘噗’的一聲熄滅,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張畢樂驚恐萬分,大叫一聲,如受驚的小羊,奪門而出。
院外聖女聞聲,急忙拔劍,大喝一聲:“保護少莊主!”旋即飛奔而來。
待至近前,見張畢樂從齋中狂奔而出,麵色慘白,仿若見到鬼一般。二聖女忙將其護於身後,警惕地環顧四周。
張畢樂緩了緩神,定了定心緒,道:“姐姐們,宮莊戒備森嚴,四周又有重重守衛,又哪裡能混進來刺客?隻是我今後再來此處讀書,你們不可再行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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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聖女聞此,甚為猶豫,麵露苦澀之色,道:“這...”
張畢樂見她們遲疑,眼珠一轉,又道:“既然你們不樂意,那我這就去告訴娘親,讓她來評評理。”
兩名聖女心中大懼,即刻跪拜在地上,連連叩首,道:“少莊主息怒,但憑少莊主吩咐,我等不敢不從。”
見兩名聖女嚇得如鵪鶉一般,張畢樂忍不住捂著小嘴,嘻笑起來。
又逾數日,時值暮靄沉沉之際,石德全拄著拐杖,於宮莊之內信步閒遊。其步履蹣跚,神色悠然,而心中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