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_轉世宦情:進衛堇香嬿意兩不疑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章(1 / 1)

第一章

隆佑二十四年,仲春未至。

才逾平旦,他坦下房裡就已有窸窣的步子聲。不等帶班太監出聲喚,小太監們早已齊整了袍褂,打清水淨了臉,不緊不慢地列好了隊候著去萬歲爺跟前上值。

“呦,進忠,今兒個起遲了麼?”同為帶班太監的喜祿見進忠袍褂還打著未抹平的褶兒,步履匆匆的一臉冒失樣,忍不住逗趣。

“甭提了,一不留神睡過了,那幾個小子隻顧著自己摸黑出了被窩,也不出個聲兒叫我,險些誤了差事。”進忠抹著光潔的下頜,撥了撥帽簷,回頭瞧了眼那幾個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小太監。待他回轉頭,小太監們掩嘴笑起來。十多歲的頑童不正是如此,進忠心中了然。

進忠自打八歲那年進了宮,就一直跟著禦前的副總管胡貴福學規矩。胡貴福是個容長臉上嵌兩粒胡椒眼的大個子,嘴上能翻出花兒來哄得主子們樂得合不攏嘴,但宮裡位低年輕的小太監沒一個不畏他的,甚至因著他姓胡,私下裡給他題了個“雅號”叫作“笑麵胡”,由此這人的性子可見一斑。

六年前和同期們一道初入宮闈的進忠,本該跪在殿前由總管回事們揀選,可誰也沒料到這愣頭青似的小太監,一聽說胡貴福是禦前的副總管,竟把額頭磕得砰砰響求他收自己為徒,口中稱一心想效忠萬歲爺,什麼苦頭都是甜頭,他自願吃。

剛搓磨死了徒弟的胡貴福自然樂得收下這麼個玩意兒,於是進忠從伺候胡貴福起居,到被提成殿外灑掃太監,到被萬歲爺指了當禦前小太監,再到被萬歲爺拉拔當上帶班太監,其中的苦不必多提,但實打實的才用了短短三五年光景,連總管全壽都對他頗有印象。

旁人打聽進忠有什麼能耐,胡貴福說他像個擀麵杖子使著順手沒刺兒紮人,是個作奴才的好料,禦前小太監說他憨得隻知一心侍奉萬歲爺,萬歲爺當然願意使他。

宮裡有的是主子跟前做小伏低奴才跟前耀武揚威的大太監,而進忠這樣在禦前太監麵前也沒能直起腰的帶班太監還是少見,大夥兒雖不至於太欺他,但多多少少還是拿他當了茶餘飯後的樂子。

“睡過頭了?可是和他們一道看了話本子?”有一太監沒大沒小地湊上去問進忠。

“什麼話本子?”進忠邊走邊問他,那人“哎呀”一聲,悄聲說:“不就是小五小六到宮外頭采買順帶弄回來的,講的是前朝的公主出降的故事,尚公主的是一位……”

“尚公主?”進忠眼神發木像是真不懂得風月,讓那人沒了趣致。

笑麵胡剛巧走來,聽得進忠口中說出那仨字,一個窩心腳早已上了他的身,進忠被他踹倒在地,驚懼地跪稱:“奴才知錯!”

“剛進忠和奴才頑笑說他想尚公主,奴才沒敢理睬他,他是不懂事,才嘴裡沒個把門。”話本子的事說出來胡總管還不知會怎麼責罰他們,倒不如把錯都推在進忠這傻子頭上。聽了這話,進忠剛想辯駁,就又挨了胡貴福一個耳巴子。

“莫說頑笑說出聲來,便是心底裡有一分開這個頑笑的念頭都該爛在肚裡,你是個什麼東西?敢瀆了主子!”進忠被扇得眼前冒了金光,那胡貴福還不停手,他隻得跪地受著,受到胡貴福掌心疼痛,命他再自行掌嘴二十,他才如釋重負。

進忠心裡清楚,胡貴福哪是氣他無關緊要的三個字,又不是在主子跟前被抓了現行他無可抵賴。他當差當得極佳,如今彆說胡貴福難挑錯處,連萬歲爺都對他讚不絕口,胡貴福要想撒氣也隻能揀這些細枝末節,借題發揮挫他銳氣罷了。

見胡貴福遠去,他站起身理著衣袍繼續往養心殿走,一如那位在紫禁城摸爬滾打三十餘年的藍蟒袍副總管。

春寒料峭,外頭雖是晴空萬裡,但養心殿內還是透著鑽入骨的寒,隆佑帝命小太監點了炭盆,伴隨從炭盆中攪著絲絲繞繞的煙渲染開的暖意,隆佑帝翻閱起奏折,提筆批複。

進忠蜷在角靴裡的雙足冷得木了,他站在離皇帝較遠的角落裡,因著他的臉留了印子,惹得萬歲爺嫌。

他望著兩三個離萬歲爺僅五尺有餘的禦前太監被炭盆暖得肆意舒展了胳膊和手指,而他隻緊握著拳頭縮在冰涼的夾棉袖子裡,不一會萬歲爺還將吃剩的果盤隨手賞了他們。

離萬歲爺近,就沾著萬歲爺的光,嘗得了萬歲爺待遇的零星邊角了麼?主子就是主子,太監就是太監,太監觸碰了皇家的珍饈美饌也不會變成主子,反倒要害了那珍饈被皇家和著毒湯碾成齏粉。

“進忠,替朕研墨。”“嗻。”萬歲爺的喚聲讓進忠回了心神,他邊研邊時不時略一偏頭瞧那些折子。代朝不忌諱太監粗通文墨,也有其他太監喜好讀書習字,他沒有藏拙的必要。但皇帝不會事事都讓太監窺視,真窺到什麼也都得咽下肚去,若傳出了皇帝認為不該傳出的,那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有地方官員上報“流民甚多人相食”,皇帝批複已知及撥糧撥款,恰巧被進忠瞥見。人相食,可皇天貴胄也是人,皇家吃人不吐骨頭,將活生生好端端一個人戳斷脊梁骨吃光了她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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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忠默道罷了,好好的當禦前上差怎麼又想起旁的了,他研完磨恭敬地退下。

“這就研完了?”他思緒蹁躚,皇帝本就覺這些折子煩心,見他的差當得比平日敷衍了些許就出口警醒他。

“研……奴才錯了,求萬歲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進忠的心突突地跳,雙腿發軟,他順勢跪地磕頭,臉上卻換了一副諂媚的笑。

攏共當了三十八年的差了,若論資曆,縱是那太監頭裡官兒頂大的全壽都隻得勉強與他打個平手。不論是哪位萬歲爺都是皇帝,日子久了都能摸咂出伺候得當的門道,更何況他如今沒什麼渴求的,也就沒了那催命的符。

他知道此時他這位萬歲爺不是有心刁難,一句俏皮話就能揭過。

“罷了。”果然。

春寒到底還是寒,永壽宮偏殿內,春嬋扇著炭盆裡嫋嫋而出的煙,煙嗆得她咳嗽了幾聲。

“春嬋,你歇一會吧。”嬿婉裹著月白的棉褂,伸出凍得通紅的手指從春嬋另一手裡接她的水碗。

“公主,還是奴婢來吧,您歇著。要是您也病倒了,主子可怎麼辦?”嬿婉俯下身子想給她額娘魏佳慈文喂些熱水,春嬋想把碗從嬿婉手裡拿回,卻想著這好歹能給她捂捂手,故又猶豫了。

“春嬋,你說若是我也病了,皇阿瑪會派太醫來照看麼?”

這豈是春嬋能揣度的,自萬歲爺下旨“魏佳氏德行有失將伊褫奪封號降為官女子禁足於永壽宮,份例隻依官女子例減半供給,任其自生自滅”後永壽宮就冷得像一座冰窖。而且萬歲爺隻重阿哥,對公主素來漠置,所以十公主承炩也被她額娘帶累如斯。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春嬋親曆,她於五年前小選入宮,年紀幼小不懂得人情世故,也沒能使夠銀子,便被指了來這永壽宮頂一個年老歿了的姑姑,魏佳氏的事都是內務府的太監告知她的。

“奴婢不知,但是公主您還是謹慎些好。”若承炩病了,最好的是皇上派太醫醫治魏佳官女子和公主,中等的是太醫治了公主不得抗旨治官女子而她春嬋去偷偷求太醫給兩貼藥。可最末的是……春嬋不敢想,大概是皇上忽然想起還有一位叫承炩的公主,把她接出去過繼給其他主子,那時她、主子和公主可就都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嬿婉如何不知她的意思,因為她自己盤算出的後果也是這樣。她放下水碗緊盯著額娘燒得通紅的顴骨,又讓春嬋取下額娘額頭上的濕帕子去重新浸冷水,自己去扇炭盆裡劣炭冒出的煙氣。

額娘提過禦藥房有個麵善的錦繡姑姑和她有過點頭之交,實在不成便隻能走這個路子了。她承炩好歹是個公主,不論是放下麵子懇求還是迫不得已用公主的身份壓她,隻要能為額娘求到藥,她什麼都敢放出手去搏。

太陽西沉,許是已有幾月不曾落雨的緣故,濃雲卷著風迫著雨絲無章法地敲打在地麵上。

“公主,下雨嘍。”這個時節本不該下這麼大的雨,實在是個難得一遇的奇觀。春嬋盯著窗外,想到公主蒼白淒鬱的臉色,忍不住出聲故作嬌俏之態逗她開心。

公主似沒聽見一般仍是倚著床欄,春嬋臉上強作出的笑消去了,卻仍是勸她:“公主,這百年難遇的早春暴雨或許預示著事有轉機呢,或許主子能好,又或許……”又或許君恩會如雨而至,春嬋不敢也不忍說下去。雷霆雨露才皆是君恩,這麼好的主子走到這般田地,她受不住如此的雷霆,大概也不願再受雨露了。

五年朝夕相處,怎能不知春嬋心裡所想,嬿婉不想自個兒幫春嬋補全後半句,隻是怔怔地看她。前日看花心未足,狂風暴雨忽無憑,她想起了額娘教她的這句詩。年至十四,她肚裡的墨水全是她額娘一字一句給她鑄出來的,皇阿瑪不喜她額娘的才,自然更不會喜她依著她額娘畫葫蘆勉強畫出的瓢。若不是吃穿用度上她和她額娘遭受不住,她又怎會有一刻想揣度皇阿瑪的心思。

“春嬋,你將衣裳借我,入了夜我去一趟禦藥房。”她不容置疑地說出了這話。

“公主,您要不求承淇……”“不必。”承淇也是個沒了額娘的阿哥,宮裡也僅有承淇私下待她不錯,但嬿婉怎麼肯無端牽扯上旁人,事成了她也還不上這個情。

“奴婢替公主去,公主您好好守著主子。”春嬋想要跪下,嬿婉將她拉住,眼神炯炯一時鎮住了她。

“春嬋,你若被捉住就是抗了自生自滅的旨,輕則打板子重則判流放,而我被捉住最差不過是送去高位娘娘宮裡教養,我不信皇阿瑪能重責他的女兒,所以這一趟你自是去不得。”

承炩公主和主子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七竅玲瓏人兒,但或許是因為公主身上到底流著真龍天子的血,春嬋覺得她更有威嚴可敬的一麵,尤其她正色說話時,就是毫無質疑餘地的。

春嬋不再多言,去尋了自己緊小的冬褂呈給公主後,找遍一圈也沒尋到傘,隻得拿了鬥笠,心裡祈著夜裡這雨能落得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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