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像是聽著了什麼奇聞異事,怔了半刻又急切地低語:“我哪會惱了進忠,分明是這孫大彘汙蔑他,我心疼還來不及。”
公主連綽號都給人家題好了,春嬋差點兒沒忍住笑。雖說不太認同公主所說,但畢竟孫財更不是善類,她連連附和著指責他。
前方走出人影,春嬋立刻噤聲,待走近了幾步,才看清來者是承敏和其宮女。
“五姐姐,咱們又碰麵了,真巧。”嬿婉迎上去。
“我正要去啟祥宮找四姐說會兒話,妹妹可有興致與我一起?”與嬿婉熟絡了不少,便也無需寒暄了,承敏笑著拉她的手問她。
“承恪姐姐入宮了?”嬿婉一下想起了自己曾去寶華殿祈福,那是她與承恪見的最後一麵。
“我聽說四姐今日回宮看望她額娘李常在,所以想著去啟祥宮碰碰運氣,我好久沒見她了。”
“我也去,我也想和她談談天。”嬿婉當即應下。
踏入啟祥宮,前幾日的宮女夢霍然衝湧進了嬿婉的腦海。她從前也偶有來過,但從未留心過啟祥宮的布景。
她本能地在前院四處打量,每一處的景致都與夢中無甚差彆。
或許是潛意識裡記得牢,她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說辭,與承敏一起直奔李常在的居所。
李常在並不在其內,承敏詢問了一個年長的宮女才得知承恪身子略有不適,李常在派宮人去府裡遞了信,再與承恪一道出了門,約是撐著去慈寧宮請個安就讓承恪等待府中的車轎將其接回。
那就是不巧,見不著了。承敏麵露遺憾,但還是笑著謝了宮女的告知。
“難為二位公主惦記我們公主,頂著日頭一路趕過來,公主們不妨在此小坐一會兒,奴婢替你們倒些茶水。”那宮女熱情,嬿婉臉皮薄,意欲推脫,但推了兩聲後承敏還是先扭捏著答應了。
宮女遞上茶盞,承敏突然回過神問道:“姑姑,承恪姐姐她是不是害喜害得厲害才身子不適的?”
“是,也不全是。五公主、十公主,你們還未成婚,奴婢也不便與你們細說。總之四公主她懷相不好,不僅是吐,還渾身酸疼難忍,夜裡睡得也不踏實,這都是奴婢聽公主與主子說話時聽來的。”
承敏的麵上失了血色,嬿婉聽得她微微氣喘著,隨即撫上她的手,方覺涼的如石板一般。
“姑姑你年長,該是見多識廣的,遇喜的女子都會這樣嗎?我不久也要出降了。”承敏的手心沁著汗,她將嬿婉的手輕攥著,又歉意地鬆開。
“依奴婢所見,這不一定的。也有女子遇喜吃睡與尋常並無什麼不同,隻是身子沉重些,閉眼捱一捱孩兒就落地了。”宮女也怕嚇著她,溫聲作答。
“是哪一類更多些?遇喜不適的多還是尋常無礙的多?”承敏哀哀地追問,頭上的穗子隨著她首部的輕擺而低暗地沙沙作響。
“無礙的多,五公主您勿要憂心。”見她此狀,宮女雖不忍心騙她但更怕她就此一蹶不振,隻好善意地勸慰。
一個小宮女有事要尋這位姑姑幫忙,嬿婉看出她不放心承敏但又脫不開身,便出言:“姑姑,你去忙吧,我會勸好五公主的。”
除去候立門口的春嬋和承敏的宮女外,裡頭隻剩下她們二人。四周出奇得靜,唯有承敏的鼻息一下接著一下,促著嬿婉的心也跳得愈來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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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豈是承敏一人的噩夢,分明也是所有公主乃至天下所有女子的命運。自己也會有逃不開的那一日的,嬿婉緩緩吐氣,又竭力鎮定著笑言:“姐姐,你出降遇喜後平日多問詢太醫,再按著太醫的方子調養,妊娠的艱難總會過去的。”
自己先前戲言般為承敏出的主意仿佛成了笑話,哪怕她僥幸躲過了遠嫁蒙古,也同樣會嫁與他人,望著抖如篩糠的承敏,嬿婉全然忘了從前對她不親近自己的埋怨,隻一個勁地物傷己類。
依著嬿婉的心意,若自己必得經曆這一糟苦難,那要麼得是與額駙琴瑟和鳴她自願誕育二人之子,要麼得是她能如嬪妃般倚靠誕育兒女之功請封晉位,方才可以抵消她的付出。如若盲婚啞嫁,她與其夫感情淡薄,哪怕勉強相敬如賓她也是不願白受此苦的。
“妹妹,我如今隻祈盼著能嫁得離紫禁城近一些。我害怕自己要去融入一座完全陌生的牢籠,要去虛與委蛇地與從未接觸過的一大家子人日夜相處,我想在脆弱無依時還能儘快地回到宮中與我額娘團聚半日。就算每一長夜我都必須呆在府中與額駙共度,但至少我還能在白日裡暫歇暫避許久。”她目光渙散,嬿婉望之憂懼交加。
她字字句句都說在自己的心坎上,說得嬿婉心服口服。盲婚啞嫁既是注定的,那也隻能盼離家近了。永壽宮是她從小到大居了十四年的住所,實則早已被她看作了唯一的家。
她們的出降幾乎不可能恰好遇到兩心相悅的良配,而按嬿婉琢磨出的情勢來看,代朝公主出降後就成了外命婦,本身的權力也是降於從前的,甚至少有能獲建造公主府的殊榮,一般都隨居於額駙。顯然靠誕育世子來邀功論賞更是行不通,當真是兩頭都把她設想的路堵死了。
那就隻有嫁的遠近還能稍稍掌控一二了,嬿婉握著承敏的手肯定道:“是,姐姐,彆的無法,可近些總是好的。你瞅著機會再向皇阿瑪提一提吧,我若能幫上忙也定會見縫插針的。”
“妹妹,我如今說什麼可能都晚了,但說真的,”承敏哽咽著,又努力將哭腔壓下去,“你是唯一肯勸我肯幫我的妹妹,我總像拉著救命稻草一樣拉著你,求你不要厭煩。”
“姐姐,皇阿瑪都已答允了不會讓你遠嫁,你儘管寬心些。說不準一道聖旨下來,你就嫁在筒子河邊上,到時你自己都不願隔三差五回宮了,隻想著滿京城溜達閒逛。”
嬿婉作著逗趣的語調,使承敏不住地點頭。她一瞥眼見承敏的宮女取出了帕子,卻猶豫著不敢上前。
嬿婉趕緊向她招手,望著她小跑過來替承敏拭淚。春嬋也湊了過來,悄悄地順著她的背。
大概是自己的麵色也極其難看吧,嬿婉一見春嬋的動作就知如此,她安撫地抓過春嬋的手,輕聲道:“我無事。”
“我們走吧。”承敏擦拭完臉龐,主動挽著嬿婉起身。
“好。”她好似成了飄忽不定的葉,隨漫風卷動,她極輕極輕地倚著嬿婉,使嬿婉恍覺自己快要捉不住她的身姿和魂魄。
走出李常在的居室,便有嬿婉叫不出稱號的嬪妃喚承敏的名字,承敏像是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剛哭過,所以麵上故作一副洋溢的笑容。
承敏被她們喚去寒暄幾句,嬿婉也沒有離開,就這麼跟著她一起在啟祥宮內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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