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你知不知道本宮為何來晚了?”見了他那雙流眄眼瞳,她就忍不住要把自己遇上的事對他抖個乾淨。嬿婉小心翼翼對他說道,又瞥了一眼確保無人在意他倆。
這像是在向他解釋一樣,嬿婉驟然想到,又祈禱著彆被他看出她是在自作多情。
進忠說不出,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供他一儘奇思再作答。嬿婉瞪了一眼遠處與承瀚並立談笑的承淇,小聲告訴進忠:“因為四哥拖本宮後腿,他來永壽宮尋本宮,非說紙鳶宴辦在乾清宮,本宮被他迷惑了,就連帶著本宮額娘隨他一起前往。我們一行人在乾清宮外候了一會才發覺不對,心急忙慌趕回來,他倒好,逃竄得最快。”
“承炩告訴奴才,是本想讓奴才稟告萬歲爺您遲來的因由?”公主千斛明珠般的美眸對他顧盼流連,他在不知不覺中沉溺,想接著笑稱幸好公主並未誤時辰,所以無需自己轉告,但眼見公主失落地蹙了眉,他當即噤聲。
他看似不懂自己的心意,他的作答也遠遠超乎自己可預見的範疇,難不成是他看穿了故而不接話。嬿婉胡思亂想又黯然神傷,還是舍不得將目光移開,生怕今日不再有能與他咫尺相望的間隙。
可他還願意溫柔地目視著自己,似乎仍有一線希望。嬿婉抿緊嘴唇,明知不能洞見他的情緒,卻也灼灼地盯視他。
其實這應該算是以她公主的身份也無法解決的難題了,甚至她作為公主反而更難使他邁過這道坎。自己和他中間隔著不可逾越的主仆天塹,他始終都把自己當作需敬奉的公主來看待,嬿婉愈想愈是一籌莫展。
“我不想讓你稟告彆人,這話我隻想對你一人說起。”但是自己絕不可逗留在進忠麵前,白白惹人生疑,嬿婉下定了決心,絲毫不拐彎抹角地對他直言相告,以免他再度誤會。
一語既出,她滿心忐忑不安,以至真正不敢窺探他的神色轉變了。她幾近落荒而逃,雖說腳下步子是朝著承敏邁去的,可也隻有她自己知曉自己有多狼狽。
進忠默怔在原地,久久難以回神。他振衣仰空望去,碧落昌光,綴以各色飛鳶遙遙一線牽。
金烏徹骨通,他渾覺四肢百體一儘愜意。惜有厚雲飄霏蔽日,僅消片刻,又是汙蒙一片逐他樂心。
潛意識告訴他,若他在結識公主前並不認識炩主兒就好了,他就不會陷入糾結以至沉痛的漩渦了。但他偏要與自己的潛意識鬥一鬥,公主分明就是樂於與他閒話家常的,無關前世情仇,公主隻是在竭儘她所能對自己好。
流靄消散,赤輪再現鎏金彩芒。
與承敏才堪堪說了幾句,嬿婉就見承恪在一眾侍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來。望去的頭一眼,她甚至不曾反應過來那是四姐,直到聽得承敏輕呼一聲,她才霍然將名對上了人。
與四姐在寶華殿相見距今也才相隔幾月而已,她怎會成了這般模樣。嬿婉震驚地望著憔悴不辨其容的她,連額娘與春嬋朝自己走來都絲毫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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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和九姐親熱地喚她,於是嬿婉眼見四姐走向了她倆。但許是因為自己的目光太過熱切,四姐還是頻頻相她望了好幾眼。
四姐的麵腮滿是痤皶,膨脹的齇鼻上酒刺密布,乍一看去倦態已掩飾不住。且原本儀體適中的她如今肥臃得好似變了一個人,相較之下肚腹隆起更甚已是她最微不足道的變化。
“四姐怎麼成了這樣?”承敏低語,語氣儘是惶恐。
嬿婉無法確切地與她論出些什麼,但在場的每一人都不難看出承恪的異態是因妊娠而起的。嬿婉握著承敏的手,避著承恪的目光悄悄搖頭道:“四姐她太不容易了。”
“等今後我出降遇喜了,定要少吃些。”承敏的手心全是汗水,嬿婉聽她喃喃,連聲勸慰:“是,姐姐少吃些,不會如此的。”
承敏了無放紙鳶的心思,嬿婉也全然不想從春嬋手中接過紙鳶。承敏的宮女也在柔聲相勸,承敏暫且把手從嬿婉手中脫出,嬿婉試圖離承恪近些,聽一聽她在說什麼。
六姐和九姐已去彆處,又有嬪妃向她走近,詢問的自然都是有關她孕期的事。嬿婉默不作聲地立在一旁聽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向庶母們解釋。
其母李常在有些怯懦地陪著她,也對她人施以笑麵,並時不時瞧一瞧她的麵色,感覺她有不適,就猶豫著出言說她需得歇息會兒了。
嬿婉將四姐所說串聯著聽完了,總而言之就是她遇喜後貪吃,後來時常吐得厲害,但肚裡又餓,隻得趁著不吐的時日緊著吃下去。而她看著虛肥,實則不儘然,捏一捏她的手腳便知她是腫遠多於肥,尤其是雙腳,幾乎已腫得走不了路,需得侍女攙扶才可緩步而行。
承敏輕步上前,挽了嬿婉的手將她帶離。她將嬿婉引至殿前的另一側,略一指立在前方的幾名青年,低低出言:“妹妹,你瞧他們的樣貌是不是頗為俊秀?”
嬿婉料到承敏是於受驚之下竭力地自我轉移注意力,她頷首道:“俊秀,確實極為俊秀。”
承琅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笑道:“你們姐妹二人正說些什麼呢?”
嬿婉乾笑著,承敏到底沒多少城府,直言小聲說道:“我在與十妹妹論著哪一家的公子更英俊。”
“今兒皇阿瑪說了,咱們說什麼都無礙。姐姐要是看中哪家公子,不如上前熱熱鬨鬨聊一會子。”承琅說得稍大聲了些,急得承敏差點本能地掩她的口。
“罷了,姐姐臉皮薄,我知道。”承琅見承敏臉都白了,便不再調笑她,她牽住承敏四下張望一番,順勢介紹起她額娘皇後方才與她說過的幾位公子的名姓。
嬿婉聽著實在無趣,但礙於當著兩位姐姐的麵,她也不好找借口脫逃。
暫時還未見得太妃們,而進忠則侍立在了皇阿瑪身邊。德貴妃捧著她的紙鳶與皇阿瑪說笑,她似乎在說她的紙鳶製得粗陋,而九姐則笑稱自己的紙鳶相比於她額娘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皇阿瑪隻一味地笑她倆自謙。
平心而論承蘭的紙鳶畫得不錯,而此時她幾乎要將那紙鳶展到皇上的眼前,嬌聲抱怨著自己的手藝有多拙劣,進忠對皇上察言觀色,自是知道他見之相當喜興。
“萬歲爺,依奴才所見,九公主的錦鯉畫得當真惟妙惟肖,奴才迷迷瞪瞪一瞧,還以為是禦花園池裡的大紅鯉被九公主捕來拓印在了畫紙上。”進忠滿麵逢迎的堆笑,瞅了一眼承蘭不見其流露反感,便誇道:“九公主,您是吳道子下凡啊。”
“進忠公公,你真是嘴甜。”承蘭輕倚在德貴妃身上,笑眉笑眼地向進忠一瞟。
九姐如此肖像德貴妃,確是眾公主乃至眾宮眷中最貌美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進忠愛瞧她本也無錯,但嬿婉無論怎樣也忍不住細細觀察以及比較他究竟是看自己還是看九姐更溫柔些。
其實他並沒有直視九姐,隻是偷偷地在瞄著,說是保持他作為內侍應有的敏銳也可,嬿婉稍稍找回了些許心理平衡。但九姐的姣好姿容她不可能無視,他世無其二的美豐儀顯得更不是自己一介草野粗俗公主能肖想著了,醋意橫生之下,嬿婉賭氣地轉過臉聽承琅讚美世家公子,又隨口讚歎其姿儀。
全壽、保春、喜祿皆在,德貴妃和承蘭並未對任何一人有任何眼色,也不見他們三人有意無意捧她倆。所以大約真不是這三人與德貴妃交好,養心殿若有奸細也是哪個不知名的散差太監而已,進忠思忖著。
公主被承蘭剽竊了糯米圓子的創意一事雖查無可查,但他必不會真正放過。養心殿的散差太監他也著重盯了幾個平常會來事的,預備著一旦有苗頭就尋由頭請孫財將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殿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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