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
穿過被路燈和樹影切割得光怪陸離的校園小徑,走過安靜得隻剩下風聲的林蔭道。
時遐思始終低著頭,看著自己被燈光拉長的、微微晃動的影子。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側那個高大身影的存在,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氣息,那份沉默的、如影隨形的陪伴,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籠罩其中,帶來一種奇異的、無法掙脫的安心感,卻也讓她心口的茫然更加深重。
終於,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再次滑行到她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他沒什麼表情的側臉。
這一次,時遐思沒有猶豫太久。
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沉默地坐了進去。動作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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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關上,隔絕了夜晚微涼的空氣。
車內空間再次被沉默和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氣息填滿。
空調送風的微響是唯一的背景音。
雲芝宇平穩地啟動車子,彙入夜晚依舊繁忙的都市車流。
霓虹燈光在車窗上流淌變幻,如同一條條彩色的河流。
時遐思偏著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高樓大廈的燈火在夜色中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那份巨大的疲憊和心頭的茫然,在車廂的寂靜和這份流動的光影中,似乎被暫時地撫平、稀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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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幾乎要被這份奇異的平靜催眠時,雲芝宇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依舊看著前方路況,聲音平穩,聽不出試探,更像是一種深思熟慮後的坦誠:
“我知道,”
他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詞句,“明目張膽地追求你,可能會給你帶來困擾。”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時遐思心湖裡漾開了圈圈漣漪。
她下意識地微微側過頭,看向他。
他的側臉輪廓在車窗流動的光影下顯得清晰而冷峻,薄唇抿著,下頜線繃緊,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指節微微泛白。
“像送花,在人多的地方表白,或者……刻意製造很多‘偶遇’。”
他繼續說道,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自省,“那些方式……可能會讓你覺得尷尬,甚至……反感。尤其是在現在,在你還沒準備好的時候。”
他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目光依舊專注地看著前方延伸的道路,仿佛在對著虛空訴說:
“我想要的……不是把你推到風口浪尖,讓你成為彆人議論的中心。”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不容錯辨的認真,“也不是……用那些花哨的東西,來證明什麼。”
車子駛過一個路口,路燈的光線短暫地照亮了他的臉。
時遐思清晰地看到他喉結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種過於苦澀的情緒。
“我隻是……”
他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啞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卻無比執拗的真誠,“想讓你知道,我在這裡。”
“在你需要的時候。”
“在你能看見的地方。”
“不會走遠。”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像帶著千鈞的重量,沉沉地砸在時遐思的心上。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
隻剩下引擎低沉的轟鳴和窗外模糊的車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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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遐思徹底怔住了。
她看著他那張在光影中明明滅滅的側臉,看著他緊握方向盤、指節泛白的手,聽著他那些低沉、笨拙、卻直擊她心底最深處茫然與不安的話語。
困擾?
是的,他的存在本身,就帶給她巨大的困擾和混亂。
反感?
在醫院、在高鐵站、在會議室……她確實對他有過強烈的排斥和恐懼。
可是……送花?
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