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
雲芝宇幾乎是立刻否認,聲音拔高了一度,隨即又意識到反應過度,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就…就問問。”
他感覺臉頰又開始不受控製地發燙。
“哈哈,彆緊張。時學姐看著嚴肅,人其實挺好的。”學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就是氣場比較強,新來的小學弟被她盯上,沒有不腿軟的。”
他笑著搖搖頭,拿著保溫杯往走廊儘頭的飲水機走去,“加油啊小學弟,進了辯論社,你就知道她的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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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襯衫學長走開了,留下雲芝宇一個人僵在走廊冰涼的牆壁邊。
“時遐思…”
他在心裡無聲地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原來她叫時遐思。
生物信息專業。
大四。
副社長。
最佳辯手。
幫教授做數據分析…
每一個信息都像一塊沉重的磚,壘在他心頭,讓那個穿著淺藍裙子、笑容明媚張揚的身影,變得更加遙遠和難以企及。
他猛地直起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下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激起倉促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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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經完全籠罩了紅磚樓,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而慌亂的影子。
心跳依舊急促,但這一次,除了緊張的餘悸,似乎還混雜了一點彆的、更加陌生的東西,沉甸甸地墜在胸口,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梧桐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像無聲的嘲笑,又像某種隱秘的鼓點,敲打著他混亂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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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福市初秋的梧桐葉,在微涼的風裡不緊不慢地飄落。
開學初那場喧囂的招新和令人窒息的麵試,仿佛被圖書館彌漫的陳舊紙張氣味和實驗室裡消毒水的清冽氣息覆蓋,漸漸沉澱成雲芝宇心底一個帶著灼熱感卻又模糊不清的印記。
辯論社的麵試結果遲遲未到,那份懸而未決的忐忑,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漸漸平複後,隻餘下潭水深處一點微不可查的悸動。
雲芝宇的生活被大一繁重的課業迅速填滿。
生物化學導論的分子式像糾纏的藤蔓,高等數學的微積分符號是冰冷的迷宮,還有那些必須強記的拉丁學名……
他把自己埋進圖書館的角落,埋進自習室的燈光下,試圖用邏輯和公式構建一個穩固、可控的世界,將那個穿著淺藍裙子、笑容灼人的身影,以及那雙在麵試時冷靜如手術刀般的杏眼,都暫時封存起來。
然而,“時遐思”這個名字,卻像無意間散落在土壤裡的種子,總在不經意間,從不同的縫隙裡頑強地鑽出來,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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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一節枯燥的《生物統計學》課上。
講台上頭發花白、以嚴厲著稱的趙教授,正在講解多變量方差分析的原理,ppt上布滿複雜的公式和圖表。
講到某個關鍵的數據處理步驟時,他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台下昏昏欲睡的學生,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你們看看!這麼基礎的數據清洗和預處理,都能做成這樣?去年時遐思幫我處理的那批實驗數據,樣本量比這大多了,變量更複雜,人家整理得清清楚楚,模型擬合度非常高!”老教授的聲音帶著由衷的讚許,“那孩子,腦子清楚,手也穩,數據敏感性是天生的。你們這些新生,要多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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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遐思”三個字從教授口中清晰地吐出來,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課堂。
雲芝宇握著筆的手指無意識地頓了一下,筆尖在筆記本上洇開一小團墨跡。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前排同學的肩膀,落在講台上。
教授的話像一根無形的線,瞬間將他從枯燥的公式中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