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瘴氣裹挾著腐肉腥甜,在慘白月光下翻湧成青灰色的浪潮。安康單膝跪地,指節深深摳進滲著黏液的白骨堆,泛青的皮膚下血管暴起,像冬日裡凍僵的枯藤死死攀附著古朽的殘樁。手中玉簫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符文在裂縫間明明滅滅,發出細微的"哢哢"聲,宛如毒蛇吐信,又似幽冥深處傳來的磨牙聲。
"師兄!小心!"蘇璃的驚叫撕破凝滯的空氣。青衫翻飛間,她足尖點碎滿地骸骨疾衝而來,軟劍出鞘時帶起龍吟,卻在觸及安康身後翻湧的黑霧瞬間,騰起刺鼻的焦糊味。那團黑霧驟然伸出布滿倒刺的利爪,指甲縫裡嵌著暗紅血肉,宛如從九幽深淵探出的獠牙,正對著安康後心直刺而下。
千鈞一發之際,菱形銀鏢撕裂夜色,精準釘入黑霧核心。轟然炸響中,身著墨色勁裝的韋爾東斜倚斷壁,修長手指把玩著第二枚暗器。他劍眉星目間流轉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銀色發帶束起的半長黑發隨風輕揚,腰間玉佩折射的冷光與幽冥鬼火交織,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輪廓。
"千機門的雜碎,連偷襲都這麼沒新意。"他舌尖抵著後槽牙輕笑,靴尖隨意碾碎腳下骸骨時,安康瞥見泥土中半埋的青銅片——上麵刻著千機門獨有的咒文。
持燈者腐爛的麵孔因震怒扭曲,青銅燈盞內鬼火暴漲:"韋爾東!當年放走你已是失誤,今天..."
"三年前偷走幽冥秘典的賬,該算一算了。"韋爾東指尖劃過銀鞭,金屬碰撞聲清脆如裂冰。他落地時看似隨意的步法,卻精準避開所有暗藏符咒的白骨,宛如在死亡陷阱中跳一曲優雅的圓舞曲。
蘇璃將染血的軟劍橫在胸前,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援手:"你是誰?為何..."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韋爾東側身格開鬼火,銀鞭纏住持燈者手腕的瞬間,安康敏銳捕捉到他刻意偏了半寸的發力角度,"這些白骨被種下血咒,想破陣,得先毀掉西北角的祭壇。"他轉頭看向安康,目光在玉簫裂紋處停留片刻,"用音律擾亂咒文頻率,我配合你。"
短笛清越的音色與玉簫共鳴,卻暗藏千機門"惑心咒"的韻律。安康不動聲色地在簫聲中融入清心訣,表麵與對方配合攻擊,實則暗中拆解咒文。當血色祭壇破土而出時,他看見韋爾東眼底閃過的懊惱——以及轉瞬即逝的讚賞。
"就是現在!"韋爾東突然旋身,銀鞭看似襲向安康後背,鞭梢卻在觸及衣衫的刹那,將刻著"幽冥秘典"的玉簡塞進他懷中。傳音如蚊蚋輕響:"彆信紅瞳女...三息後往左..."
話音未落,紅瞳女子的匕首已貫穿韋爾東肩胛。他倒飛出去時嘴角仍掛著挑釁的笑,指尖快速結印,地上的青銅片迸發強光,將戰場籠罩在迷霧中。待霧氣散儘,唯有紅瞳女子陰冷的笑聲回蕩:"以為能逃?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地底傳來震天動地的嘶吼。無數幽冥衛踏著黑水湧出,為首的幽冥將軍揮動巨型戰斧,鎖鏈碰撞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安康握緊懷中玉簡,發現背麵刻著極小的字:子時,城南破廟,小心叛徒...
當戰斧即將劈落的瞬間,韋爾東竟又從天而降。銀鞭纏住安康脖頸時,他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暗號,嘴角勾起冰冷弧度:"抱歉,這場戲該落幕了。"卻在將安康甩向蘇璃的刹那,以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配合我,秘典在你玉簫符文裡..."
紅瞳女子嬌笑出聲:"還是韋公子的"無間引"妙啊,將他們的靈力轉為己用,不愧是千機門最完美的棋子。"安康假裝掙紮,暗中將靈力注入玉簫。符文亮起的刹那,他終於看清其中隱藏的地圖——那是指向城市地底深處,封印著幽冥王心臟的禁域。
地底傳來劇烈震顫,發光紋路勾勒出巨大的心臟輪廓。韋爾東仰起頭任由幽冥之力灌入體內,卻在轉身時用銀鞭輕敲三下地麵——那是千機門"計劃進行中"的暗號。月光被徹底吞噬的瞬間,安康與他隔著漫天幽冥鬼火對視,終於讀懂對方眼中燃燒的,是比幽冥更熾烈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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