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銀杏葉掠過肩頭時,韋沐林正按住腰側——那裡的鈍痛像浸了蜜的針,又酸又暖。一片扇形黃葉斜斜飄下,恰好蓋住賬本上“趙立東”三個字,葉脈在日光裡透亮,像陳叔當年在碼頭教他認的貨運單編號,橫平豎直裡藏著數不清的日子。
“韋隊,三組在彆墅後牆逮著倆暗哨,兜兒裡揣著‘銀杏落,深海涸’的暗號。”對講機裡林溪的聲音帶著電流的沙沙聲,“趙立東的車剛出車庫,張哥說貨船在錨地跟條死魚似的——火花塞早被二組擰了。”
韋沐林指尖碾過銀杏葉的脆邊,忽然笑了。三年前陳叔在碼頭倉庫被發現時,手裡攥的就是片被血浸軟的銀杏葉,那時他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數著血珠,陳叔最後那句“記著那些扛活的名字”像根刺,紮在肋骨縫裡,到今天還在隱隱發燙。
“告訴老周,酒窖第三排貨架,第三塊磚是活的。”他壓低聲音往彆墅後牆摸,腳下枯葉碎裂的輕響,竟和當年碼頭搬運工扛貨時的號子合上了拍。
酒窖門被踹開的瞬間,趙立東正用撬棍猛砸牆角。昏黃的燈光裡,男人看見賬本上的名字,突然怪笑起來,襯衫猛地扯開——腰間炸藥的引線像條猩紅的蛇,在陰影裡蜷著。“陳默那老東西沒告訴你吧?他年輕時在碼頭扛活,親手給我遞過走私的槍管!”
韋沐林的呼吸頓了半拍。身後突然傳來悶響,是槐樹下掙脫束縛的保鏢揮著鐵棍砸來,木屑混著酒液炸開在臉上。他側身躲開時,肋骨的痛讓眼前發黑,卻死死攥住對方手腕反擰——這招是陳叔教的,當年碼頭有地痞搶工錢,老陳頭就是這麼攥住對方的胳膊,說“打工的手,攥得住生計,更攥得住理”。
“密道通棚戶區!”林溪的吼聲從對講機裡炸出來時,趙立東已掀開酒桶下的鋼板,黑洞洞的通道裡飄出餿水味,“那片鐵皮房裡,住的都是當年跟過陳叔的搬運工!”
韋沐林抓起地上的撬棍追進去,通道壁的磚石刮著胳膊,像無數雙枯瘦的手在拉扯。儘頭的鐵皮房裡,月光正淌過堆成山的廢品,趙立東拽著個拄拐杖的老頭往集裝箱後退,匕首抵在老人頸間:“姓韋的看看!這就是陳默救的瘸子!當年他從塌方裡爬出來,是我給的救命錢!”
“放屁!”老頭突然暴喝,拐杖猛地往後搗,正戳中趙立東膝蓋。韋沐林撲過去的瞬間,看見老人耳後有道月牙形的疤——陳叔相冊裡有張老照片,穿工裝的青年蹲在碼頭,耳後也是這道疤,旁邊寫著“老馬,扛活能頂仨”。
匕首擦著老馬耳朵紮進集裝箱鐵皮,火星濺在兩人臉上。韋沐林鎖住趙立東咽喉時,聽見對方喉嚨裡滾出模糊的嘶吼:“那些打工的……都該爛在江裡!當年那個想報警的,我親手把他綁在貨箱底……”
“閉嘴!”韋沐林的膝蓋頂在他手腕上,聽見骨頭錯動的輕響。老馬突然撲上來按住趙立東的褲兜:“他有引爆器!上個月收廢品的老李多看了眼集裝箱,就被他炸成了碎塊!”
撬棍砸在趙立東手背的脆響裡,老周帶著隊員衝進來。林溪舉著本泛黃的冊子跑過來,指尖發顫:“韋隊,廢品站床板下找到的……記著五年裡失蹤的搬運工,最後一頁是陳叔的字!”
韋沐林展開紙頁,陳叔那筆遒勁的字在月光裡泛白:“沐林,打工的人不求碑石,隻求名字能被記著。”冊子夾層裡掉出片銀杏葉,邊緣卷著,像被無數隻手摩挲過。
集裝箱被撬開時,晨光正爬上鐵皮房頂。最裡麵的暗格裡,數十本工資單碼得整整齊齊,每本最後一頁都夾著銀杏葉。最底下那本的封麵上,紅筆寫著:“扛貨要穩,記人要真。”
遠處傳來收廢品的三輪車叮當聲,老馬拄著拐杖站在晨光裡,忽然抹了把臉:“陳默總說,等清了這些賬,就把孩子們的名字刻在銀杏樹上……”
韋沐林把兩片銀杏葉並放進賬本,腰側的鈍痛不知何時散了,隻剩心口的熱流在淌。風掠過棚戶區的鐵皮頂,像無數打工者在輕聲應和,那些藏在角落的名字,終在葉落時,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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