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潑翻的墨汁,把廢棄煤場染得伸手不見五指。黑黢黢的煤堆摞得像座座沉默的墳,月光勉強扒開雲層,灑在鏽穿的傳送帶上,泛著冷得硌人的光,風裹著煤塵往衣領裡灌,傳送帶被吹得“吱呀”怪響,像瀕死者的喘息。
韋沐林把舊貨車停在煤場入口,車窗搖下的瞬間,焦煤味混著夜風撲進來,嗆得他咳了聲。他摸出阿哲的筆記本,指尖在“後山藏料點”的紅圈上摩挲——這是阿哲當年幫老疤畫的秘密藏貨處,富安說,老疤絕不會丟了這個後路。“等會兒見了老疤,能勸就勸,彆下死手。”他抬頭看向副駕的富安,對方後背的繃帶洇出暗紅,攥著撬棍的指節卻泛白。
“我知道。”富安喉結滾了滾,聲音發澀,“可他要是非要護著梁禎元……”話沒說完,沐陽從後排探出頭,小手裡攥著焦花瓣,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富安哥,疤叔當年救你時,是不是像哲哥護我一樣,就算自己受傷也不撒手呀?”
富安愣了愣,嘴角牽起抹澀笑:“是,當年焦爐塌了,我被埋在裡麵,是他背著我跑出來的,他後背被火星燒得冒血泡,還一直喊‘小安撐住’。”宋博年坐在沐陽旁邊,把孩子往懷裡拉了拉:“沐陽,等會兒見了人,躲在我身後,彆亂說話。”沐陽點頭,卻把焦花瓣往口袋裡塞得更緊:“我知道,要是疤叔變壞,我就拿哲哥畫的合影勸他——那上麵還有疤叔幫我撿風箏的樣子呢。”
眾人下了車,踩著碎煤往深處走。轉過第三座煤堆時,沐陽突然拽住宋博年的衣角,手電光往煤堆後晃了晃,小嗓子發顫卻急:“宋叔!有影子!兩個!蹲在傳送帶下麵挖東西!”
韋沐林立刻按住腰後的螺絲刀,示意大家貼緊煤堆。靠近了才看清,老疤正用鐵鏟刨煤,黑塑料袋露出來,袋口的“高毒”標簽在月光下刺眼;梁禎元蹲在旁邊,手裡攥著短刀,眼神像受驚的耗子,四處亂瞟。“還想藏毒料?”韋沐林突然衝出去,螺絲刀直刺老疤後腰——他算準了對方背對自己,沒防備。
老疤反應快得驚人,猛地轉身揮鐵管格擋,“鐺”的一聲脆響,火星濺在煤堆上,瞬間滅了。“韋沐林,你還真是陰魂不散!”老疤冷笑,左臉的焦疤隨著表情扯動,像條暗紅的蜈蚣,“就憑你們幾個,也想攔我?”
梁禎元見勢不妙,爬起來就想跑,卻被秋燕舉著扳手攔住去路。“上次讓你從警車溜了,這次沒那麼好運!”扳手往梁禎元膝蓋旁的煤地砸,“咚”的一聲砸出個坑,“你當年騙富安說幫他治腿,結果把他推去擋槍,現在還想跑?”梁禎元嚇得腿軟,卻突然摸出短刀,往秋燕小腿劃去:“彆攔我!不然我不客氣!”
“小心!”韋長軍喊著衝過來,管鉗橫擋在秋燕腿前,短刀劃在鐵上,“當啷”響得刺耳。秋燕趁機抬腳踹在梁禎元胸口,對方踉蹌著坐在煤堆上,短刀飛出去紮進煤裡。“還敢動刀?”秋燕蹲下來,扳手抵在他喉嚨上,煤渣粘在他臉上,“說!還有多少毒料藏在這兒?”
富安撐著撬棍想上前,卻被韋長軍按住胳膊:“你後背傷重,彆硬來!”富安搖搖頭,目光鎖著老疤,聲音發顫:“疤哥,放下鐵管跟我們自首吧!梁禎元害了阿哲,還想炸鋼廠,你彆跟他一起錯下去!”
老疤手裡的鐵管頓了頓,眼裡閃過絲猶豫——他想起當年和富安在煤場吃熱饅頭,富安把唯一的雞蛋夾給他的樣子。可這猶豫很快被狠勁取代:“小安,我救過你的命,現在你幫外人?要麼跟我走,要麼我連你一起打!”他揮鐵管砸向韋沐林,對方用螺絲刀擋住,兩人扭打起來,煤塊被踢得亂飛,砸在傳送帶上“劈啪”響。
“我不會跟你走!”富安突然衝過去,撬棍橫在兩人中間,“鋼廠是我的家,阿哲為了護它丟了命,我不能讓你毀了它!”老疤見他攔著,眼裡狠勁更濃,鐵管突然轉向,往富安的斷腿砸去——他算準了富安躲不開。富安早有防備,側身躲開,卻還是被鐵管蹭到褲管,疼得悶哼,卻用撬棍勾住老疤的腳踝,把人拽得踉蹌:“疤哥,我不想傷你,但也不會讓你害鋼廠!”
就在這時,煤堆後突然衝出四個黑衣人,舉著鋼管直撲宋博年和沐陽——是老疤的埋伏!“沐陽,躲到煤堆後麵!”宋博年把孩子往煤堆後推,自己卻被個黑衣人纏住,鋼管往他背上砸來。沐陽剛躲好,就看見鋼管要落,急得抓起地上的煤塊,往對方臉上扔:“不許打宋叔!”煤塊砸中對方眼睛,黑衣人疼得“嗷”叫,宋博年趁機撿塊石頭,砸在他膝蓋上:“沐陽,好樣的!”
韋沐林見狀想衝過去,卻被老疤纏住:“想走?沒門!”老疤揮鐵管砸他胳膊,韋沐林躲不開,疼得齜牙咧嘴,卻攥緊螺絲刀:“老疤,你當年還幫著救過煤場的孩子,現在怎麼會抓小孩要挾?你忘了自己是怎麼從焦爐裡救富安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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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疤的動作頓了頓,眼裡晃了晃——他想起富安趴在他背上哭,喊“疤哥彆丟下我”的樣子,心裡像被煤塊硌著,又酸又疼。可他很快回過神,突然擺脫韋沐林,往沐陽的方向跑:“少廢話!抓了他,你們都得聽我的!”
“沐陽!小心!”韋沐林嘶吼著追過去,卻被兩個黑衣人攔住,鋼管“哐哐”砸過來,逼得他隻能防守。老疤一把抓住沐陽的胳膊,鐵管抵在他胸口,聲音發狠:“都彆動!放我和梁局走,不然我捏死他!”
沐陽攥著焦花瓣的手沒抖,反而仰著小腦袋,盯著老疤的焦疤:“疤叔,富安哥說,當年你背他出焦爐時,後背的疤比現在還紅,你那時候是好人,為什麼現在要幫壞人呀?哲哥畫的合影上,你還笑著給我糖呢!”
老疤的手猛地一鬆,鐵管“當啷”掉在煤堆上——他想起當年沐陽才到煤場,怯生生地遞給他顆奶糖,說“疤叔你流血了,吃糖就不疼了”。富安趁機爬起來,往他身邊挪了挪,聲音帶著懇求:“疤哥,放了沐陽,我跟你走!但你得把毒料留下,附近幼兒園離這兒不遠,毒料要是流出去,孩子們都會出事,你當年不是最疼小孩嗎?”
老疤看著富安滲血的後背,又看看沐陽眼裡沒怯意的光,喉結滾了滾。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越來越近——宋博年早在下車時,就悄悄報了警!“該死!”老疤狠狠推了沐陽一把,轉身往煤場後門跑,跑時還回頭喊:“小安,下次見麵,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韋沐林想去追,卻被富安攔住:“彆追了……他心裡還有舊情,下次我們再勸他。”梁禎元見老疤跑了,癱在煤堆上,雙手抓著煤塊,指甲縫裡都黑了,眼裡滿是絕望:“完了……徹底完了……”
警察衝過來,手銬“哢嗒”鎖在梁禎元手腕上,又往煤場後門追去,卻隻在門口撿到根沾著煤塵的鐵管——老疤早沒影了。沐陽撿起掉在地上的焦花瓣,小心擦去煤塵,花瓣蔫了卻還透著粉:“哥,梁禎元被抓了,毒料也找到了,我們算贏了吧?”
韋沐林蹲下來摸他的頭,目光望向老疤跑走的方向:“算贏了一半,你疤叔還沒回頭,我們得等。”秋燕靠在傳送帶上,把扳手彆在腰後,拍了拍富安的肩:“放心,他心裡的善沒丟,總有一天會回頭。”
眾人坐上車往回走,車廂裡沒了之前的緊繃,沐陽靠在宋博年懷裡,小聲哼起了阿哲教他的兒歌。富安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突然開口:“前麵有家老台球廳,以前鋼廠的人常去,咱們去放鬆會兒吧,大家都累了。”
台球廳裡煙味混著汽水味,吊扇“嗡嗡”轉著,綠色球桌上散落著彩球。韋長軍率先拿起球杆,對著白球比劃:“我當年可是鋼廠台球賽第三!”秋燕挑眉,搶過他的球杆:“吹吧你,我今天讓你輸得找不到北!”沐陽湊在球桌旁,踮著腳夠白球,韋沐林笑著把他抱起來:“小心點,彆被球杆碰到。”宋博年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點了杯熱茶,看著熱鬨的眾人,眼裡滿是暖意。
富安剛要找空位,就聽見有人喊他:“小安?真的是你!”轉頭一看,是以前焦廠的同事王偉,比以前發福了些,穿件洗得發白的鋼廠工裝,手裡攥著瓶啤酒。“王哥,你怎麼在這兒?”富安驚訝,王偉以前跟他一起修過焦爐,後來聽說去跑運輸了。
王偉拉著他坐在長椅上,遞過瓶汽水:“彆提了,跑運輸賺不了幾個錢,最近幫人運點貨,賺點外快。”他喝了口啤酒,眼神卻躲閃著,時不時往門口瞟。富安心裡一動,剛想問運什麼貨,就看見王偉手機屏幕亮了——上麵是張黑塑料袋的照片,和煤場見到的毒料袋一模一樣,備注欄寫著“疤哥要的貨,明晚送”。
富安攥緊汽水罐,指節發白,聲音壓得低:“王哥,你幫誰運貨?貨是什麼?”王偉臉色瞬間變了,猛地收回手機:“沒……沒什麼,就是普通建材。”他起身想走,卻被富安拽住胳膊:“王哥,是不是老疤?那些貨是不是毒料?你彆跟他一起錯下去!”
王偉掙開他的手,後退兩步,聲音發緊:“小安,你彆多管閒事!疤哥說了,這事跟你沒關係!”他看了眼門口,慌慌張張地跑了,臨走前還丟下句:“你再攔著,彆怪我不認舊情!”
富安站在原地,手裡的汽水罐被捏得變形。韋沐林注意到他的異樣,走過來拍他的肩:“怎麼了?”富安抬頭,眼裡滿是凝重:“王偉在幫老疤運貨,明晚交貨,那些貨……應該是剩下的毒料。”
台球廳裡的熱鬨瞬間淡了,秋燕放下球杆,韋長軍也停了動作。沐陽湊過來,拉了拉富安的衣角:“富安哥,我們明天去攔他們嗎?”富安點頭,攥緊拳頭:“嗯,不能讓毒料流出去,也得勸王哥回頭——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韋沐林看著眾人,眼神堅定:“明天我們提前去交貨點埋伏,既能截住毒料,也能試著勸王哥和老疤。”秋燕拿起扳手彆在腰後:“放心,這次絕不會讓他們跑了!”
眾人走出台球廳,夜風格外涼,卻沒人覺得冷。雖然放鬆的時光被打斷,但他們知道,隻要再堅持一步,鋼廠就離安全更近一點——為了阿哲,為了彼此,也為了那些還沒回頭的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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