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冰冷的薄膜,裹住了市立醫院頂樓的vip病房。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敲打林悅緊繃的神經。她跪在病床邊,雙手緊緊回握著父親林震東的手——那隻曾經在商界翻雲覆雨的手,此刻卻虛弱得像一片枯葉,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林震東的眼皮沉重地闔著,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醫生說他是突發性腦溢血,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何時能醒來仍是未知數。林悅盯著父親蒼白的臉,試圖從他緊鎖的眉頭裡找到一絲熟悉的威嚴,可那裡隻剩下病態的鬆弛。
“爸……你醒醒……”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顫抖。這幾天她幾乎沒合眼,守在病床前,連水都喝得少,喉嚨乾得像要冒煙。
就在幾小時前,林震東在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忽然睜開眼,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驚恐,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攥住了林悅的手。他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似乎有千鈞重擔壓在舌尖。
“沈……家……蘇……”
三個字,斷斷續續,帶著血沫從他嘴角溢出,然後便再次陷入了昏迷。心電監護儀的曲線驟然飆升,發出尖銳的警報聲,護士衝進來時,林悅隻覺得天旋地轉,幾乎要癱倒在地。
“沈家……蘇……”這兩個名字像兩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紮進林悅的心裡。沈家,是林氏集團多年的競爭對手,手段向來狠辣;而“蘇”,又指的是誰?是蘇家?還是某個姓蘇的關鍵人物?父親在昏迷前拚死吐出這幾個字,顯然不是偶然——這意味著林家的危機,遠比她之前預想的更加凶險。
林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作為林震東唯一的女兒,她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培養,商業談判桌上的刀光劍影,她見過不少。但此刻,父親倒下了,林氏集團這艘巨輪仿佛突然失去了掌舵人,在波濤洶湧的商海裡搖搖欲墜。而“沈家”和“蘇”這兩個字,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已經堆滿了未接來電和信息,大多來自公司的高管和元老。林氏集團的股票這幾天已經開始小幅震蕩,一旦林震東病危的消息正式傳出,股價暴跌幾乎是必然的。更讓她不安的是,父親提到的“沈家”,會不會已經開始行動了?
她深吸一口氣,給特助打了個電話:“通知下去,董事長隻是勞累過度,正在靜養,公司一切事務暫時由我負責。另外,立刻去查清楚最近沈家在股市和項目上的動向,還有……所有和‘蘇’相關的合作方或競爭對手,重點排查。”她的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但握著手機的手指卻在微微發抖。
掛了電話,病房裡再次陷入死寂。林悅看著父親插著氧氣管的鼻子,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把她架在肩上,帶她去看公司樓下的噴泉。那時他的肩膀寬闊而堅實,是她心中永遠的靠山。可現在,這個男人卻像個易碎的玻璃娃娃,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需要機器輔助。
家族的重擔,從未如此真切地壓在她的肩上。
林家老宅此刻的氣氛,比醫院還要壓抑。灰黑色的瓦片在陰雲下顯得格外沉重,院子裡的百年梧桐樹葉落了一地,無人清掃,像是鋪了一層無聲的哀悼。管家福伯站在客廳門口,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他看著林悅從車上下來,眼圈瞬間紅了。
“小姐……”福伯的聲音哽咽,“老爺他……”
“福伯,我爸情況暫時穩定,”林悅強撐著精神,拍了拍他的手臂,“家裡沒出什麼事吧?”
福伯搖搖頭,又點點頭,欲言又止:“剛才……沈氏集團的沈少來了電話,說想‘探望’老爺,被我按您之前的吩咐擋回去了。還有……公司的王副總剛才也來過,說有緊急事務要向老爺彙報,我沒讓他進。”
林悅的心沉了一下。沈少,沈庭淵,沈家的繼承人,那個以手腕強硬、行事詭譎著稱的男人。他這麼快就打電話來“探望”,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王副總,是公司裡出了名的見風使舵,父親剛出事,他就急著上門,顯然是想探聽虛實。
“知道了。”林悅走進客廳,沙發、茶幾都保持著父親離開時的樣子,仿佛他隻是臨時出門,很快就會回來。但空氣中彌漫的凝重氣息,卻在提醒著所有人,那個掌舵人倒下了。
老宅的書房是林震東的禁地,除了他和林悅,很少有人能進去。林悅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檀木書桌一塵不染,鎮紙下壓著一份未簽完的合同。她走到書架前,目光掃過一排排商業書籍和獎杯,最終停在最頂層一個上了鎖的小櫃子上。
父親曾告訴過她,那裡放著林氏集團最核心的機密文件,包括一些不為人知的合作協議和風險預案。她拿出父親常用的那串鑰匙,手指有些顫抖地插入鎖孔,“哢噠”一聲,鎖開了。
櫃子裡整齊地放著幾個文件盒。她打開第一頁,裡麵是林氏與幾個海外基金的合作細節;第二個,是關於城南那塊黃金地皮的競標方案;第三個……她的手頓住了,文件盒上貼著一個不起眼的標簽:“蘇氏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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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跳加速,翻開文件。裡麵沒有太多具體的合同,隻有幾張泛黃的照片和一些手寫的筆記。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笑容溫和,站在一棟大樓前,旁邊站著的竟然是年輕時的父親。筆記上的字跡是父親的,寫著一些日期和地點,還有幾句沒頭沒尾的話:“1998年,蘇海城,城西倉庫……不能讓沈家人知道……”“蘇晴,蘇海城之女,美國留學……”
蘇海城?蘇晴?
林悅猛地想起,父親有個故人,叫蘇海城,早年一起打拚過,但後來據說破產出國了,父親很少提起他。難道父親昏迷前說的“蘇”,指的是蘇家?可蘇家早已沒落,怎麼會和沈家一起,成為父親口中的危機?
她繼續往下翻,在文件盒的最底層,發現了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硬邦邦的。拆開一看,裡麵竟然是一疊厚厚的信件,還有一張cd。信件的落款日期都是十幾年前,字跡娟秀,署名是“晴”。而cd上沒有任何標簽。
她拿起一張信紙,上麵寫著:“林叔叔,我爸爸的事情,謝謝您一直幫忙隱瞞。我在這邊很好,您不用擔心。隻是有時候會想家……”
林悅的眉頭緊鎖。蘇海城的事情,父親在隱瞞什麼?這些信件和cd,又和林家的危機有什麼關係?沈家和蘇家,難道因為某個共同點,聯手盯上了林氏?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小姐,”福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外麵來了位先生,說姓蘇,是您父親的故人,想進來看看您。”
“姓蘇?”林悅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讓他進來。”